在后背轻拍下,胃里渐渐平息。贺初月半趴在马桶前,五官扭在一起,只想把肖知言揍死。
“抱歉。”
贺初月抬眼。
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来,两人视线齐平,他的手还需扣在她身后,远看着,像是半抱着她。
可能因为贺初月半坐在地上的缘故,以她的角度,略微仰视着肖知言,能瞧见额前碎发垂落在他硬朗的眉骨下,那双担忧的眸。
直白的,不加遮掩的担忧被赤裸裸的摆在面前,贺初月不由得想到那晚,男人眼底的波涛和占有欲。
是二十多年,贺初月第一次在异性眼中,感受到的面红耳赤,还有剧烈的心跳。
不管如何,那晚他们都是坦诚的。
“道歉干嘛。”
拉开距离,她倚着马桶,冰凉瞬间透过她的衣衫刺激着神经。贺初月回神,看着肖知言眼底的情绪只觉得他是礼貌关心,刚刚那些不过是她的臆想。
那晚的他一张脸紧绷着,凶得要死,她怎么可能从他眼里看出那么多情绪,指定是呕吐致幻了。
“道歉又不能让孕吐转到你身上。”
被肖知言扶起,贺初月闻到淡淡的气息,倏地转头看向他:“那天,你怎么会在妇产科?”
“我的姑妈在妇产科,那天正好要把腊肠带给她。”
“然后你送完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我了?”贺初月接上。
“嗯。”
“那还真是巧。”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吐干净的缘故,再闻到粥香,贺初月感觉自己像十天没吃饭,三两下喝完还觉得不够。
看着肖知言及时推来的粥,“你不喝?”
“你喝吧,我吃过晚饭了。”
想起他在饭馆喝那碗粥的时候并不勉强,贺初月挠挠下巴,却是没接。
“吃过饭你还能喝下粥?要是我这一碗够了你还喝么?”
“喝。肚子里还有地方,不会浪费的。”又往前推了推,“要吗?”
思索几秒,她接过来。
她是真饿。
不过没急着送进嘴里,她叹气。
“想吃火锅了,重麻重辣的那种,也不知道怀孕了还能不能吃。”
肖知言:“后天产检可以问问医生。”
“后天产检?”
算了算时间,还真是。肖知言不说她肯定忘记。
不由得想起他在医院和那对夫妇说怀孕的天数,不禁莞尔:“产检的时间你都记得?”
“都记得。”肖知言贴心道,“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嗯。”
这些都是协议里她要求的,贺初月没意见。
她去书房把婚前协议拿过来,又把笔放到肖知言旁边。
“婚前协议,没问题就签字,然后明天你跟我去我小姨家,去你家里的事你也可以安排了。见完家长咱们现阶段的任务就完成了,再等差不多三十天后吧,说我怀孕,再领证。”
“嗯。”
那张白皙的脸后的耳垂通红。
贺初月收回视线,贴心道:“见你爸妈还是尽快吧,最晚不要超过下周,接下来我会很忙。”
“我来安排。”
肖知言抬眼看来时,深潭般的眸子泛着隐隐波澜。
以为他有什么顾虑,贺初月搭在桌面的手又不自主地扣着,“怎么了?”
“我想问,见完双方家长和公开怀孕的三十天里,我们之间是一种什么状态?”
“嗯......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签订三年婚约都出于各自的目的,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家里不需要知道太多细节。毕竟我们相互合作也没有感情,在对方需要露面的时候积极配合,不需要的时候各自忙碌,随时联系。”
默了默,她又道:“说是各有目的,但我是为了摆脱家里相亲,你是为了负责孩子,论先要条件还是我方主动,这场婚姻对我来说得到的利大于你的。所以三年内你有心仪的对象,我们的婚姻关系可以提前结束,但对孩子你必须把他放在首位,对他不负责或者忽略感受,论情况符合违约是要赔偿的。这些我在协议里用红笔标注了,你别遗漏,当然,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可能满足。”
“怎么了?”打量着肖知言的踌躇,贺初月不解,“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尽管说就好。”
塑料碗盖被轻轻放到桌面,一声极小的碰撞让贺初月稍稍走神,移开目光。
骨节修长的手指已经将盖子盖在她喝完的空碗上,咬合发出的声响被肖知言清冷的声音压过。
“既已和你发生关系,我就不会喜欢别人。”
愣了半晌,贺初月出声:“啊?”
餐桌上,两人对望沉默,耳边只有拿铁发出的咀嚼声,不断刺激着即将跌入冰点的氛围。
思索几秒,肖知言看向茶几上还摆放着的文字,重新看向她,语气郑重:“白纸黑字一目了然,口述虽然能调动情绪,但难免会有言语的停顿和思绪的走神,所以我选择把我的资料全部以文字呈现,只想让你认清我的所有,对你坦然。”
呼吸交错,他已经看到贺初月拟定的婚前协议最后的文字——“该协议内所有内容、权益自领证当日起效,三年后自动无效。”
协议合上,肖知言抬手压着。
“可你似乎误会了,这段婚约,并不是只给孩子上个户口,领证走个形式。我也需要对你负责,承担父亲和丈夫的责任,给你的家庭一个答复。”
“所以见家长、彩礼、婚礼,这些不能免。”
第一次听到肖知言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感叹他声音好听的同时,贺初月也明白他的意思。
无奈她这人不太注重仪式感,加上家庭情况特殊,她并不期待这些,给他耐心解释:“谢谢你,但那些我不需要,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为什么?”
他吐口而出,贺初月也愣住。
她要现在和他说自己的家庭吗?
对肖知言这样的高知幸福家庭来说,父母一定会对儿子未来妻子的家庭情况严格筛查的吧?
而她,既不属于父母双亡,又和单亲家庭搭不上,如果他的家庭因为这个不同意两人领证,她又该怎么办呢?
唇角苦笑。
贺初月笑自己笨,百密一疏竟然漏了这个情况,所以结局不理想,她也自认倒霉。
“我家——”
“既然是协议,那我们即为合作方,双方平等,不存在利益大于某人。这场婚约虽有文字提前构起框架,可我也想先提出我的想法。以上便是我的想法,如果这些会成为你的负担,那便不要了,我尊重你。”
肖知言似乎是没听到贺初月低声的开头,也有些紧张地坐在对面,解释刚刚的一切。
言论的最终解释权归贺初月所有,他没意见。
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贺初月呼吸僵硬,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下沉,指尖用力掐着已经泛白的指尖。
她屏息:“所以?”
“所以。”
肖知言搭在协议上的手指握紧,尾音发颤,随后,那双深邃坦诚的瞳孔直视贺初月。
是同意。
也是询问。
“这周末,见我父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