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仍旧结着厚厚的冰,无法正常航运。
林绣一眼望过去,皆是壮年的男丁,个个穿着青灰色的棉袄,吆喝着背起冰块,一点点运上岸。
问月以为她没见过这般的场景,这在北方很常见。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存了冰供夏天用,是行不了船的,姑娘,您不用担心春茗,奴婢给她带足了行囊和粮食,不会委屈了她的。”
在这些大面上,公主府并不会苛待。
林绣淡淡嗯了一声,“问月,春茗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吗?她最喜欢你,总跟我说你待她像亲姐姐似的。”
问月一听这个,心里就惭愧。
“姑娘,春茗说家里的鱼儿想她了,给她托梦,这才着急回去,奴婢觉得春茗想家了,早点回去也是好事,您觉得呢?”
林绣心里一酸,春茗很会养鱼,养海边捡来的那些小东西,平日里无事就对着一缸的鱼说话。
进京前,还千叮咛万嘱咐隔壁的于婶子,让她常照看。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活没活着。
林绣闭了闭眼,回去也好,回去自在。
她紧了紧大氅,就要转身上马车,刚走不远,便听到身后几声呵斥。
还有抽鞭子的声音。
林绣循声看去,一个衣着单薄,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脚边碎了几块冰,正用胳膊护住了自己的头。
监工的士兵鞭子抽上去毫不留情:“一早上碎了多少冰,笨手笨脚,还不赶紧滚!”
那年轻男子抬了抬头,正和林绣的视线对上。
林绣一怔,这男子满脸狰狞可怖的疤,身形瘦削,但眉眼极为英气逼人。
他做错了事,监工的不肯再用,连银钱都不愿意结。
“碎了多少冰,不让你赔都是可怜你家中弟妹生病!还敢要钱,要什么钱!滚!”
“耽误了贵人用冰,几条命也不够你赔!”
年轻男子像生了病,不甘心地低声求了几句,但还是被监工拿着鞭子赶走。
林绣觉得他可怜,这世道总是对穷人不公平多些,河里多少冰,碎上几块又有什么。
寻常百姓,谁家夏天用过冰,冬天用过碳。
她摸了摸腰间,还好带了荷包打算给春茗路上用,林绣解下来递给问月:“给他送去吧,让他拿去给弟弟妹妹买药,也算咱们做件好事。”
林绣在温陵长大,那里都信奉妈祖娘娘,多做好事总没错。
问月笑笑,拿着荷包去找那男子。
她也不过问别的,将荷包硬塞过去:“我们姑娘赏的,拿去买药再买几身衣服,运冰的时候就不至于冻得背不住。”
这大冷天的,穿这么少哪能受得了。
问月说完扭头便走了,至于对方是谁,她自然是不关心的。
等再回了码头,问月就看到自家世子带着鸿雁,一阵风似的骑着马过来,她紧张地提了口气迎上去。
沈淮之沉着脸,往远处问月来的方向看了看,没瞧见什么,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林绣身上。
见到她们算是放了心。
“怎么追了这么远,可找见春茗了?”他一阵头疼,下了朝就收到消息往这赶。
没想到春茗回去后反倒生起了气。
竟然赌气不和林绣说一声就走。
闹得他两头不落好。
沈淮之叹口气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林绣。
心里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绣淡淡扫了他一眼:“赶走春茗,世子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