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七连，会议室。
团部解散钢七连的命令已经下达。
诡异的是，一排果然没有动。
靴子落地，二排三排部分士兵分流、部分士兵退役。
洪兴国颤颤巍巍掏出香烟，试图给自己点上，然而努力半天，若心血东流，付之一炬，中年汉子连点烟的稳定都没有。
啪嗒！
高城主动替洪兴国点火。
“老洪，对不起啊。”
对不起是高城觉得蒙羞。
a集团军到军区，大家都在期待合成单元课题第一步。
谁也不知道成才如今能把报告递交到什么级别，总之命令里没提自己去向。
倒是洪兴国，T师机步二团三营九连指导员。
兄弟团，对手了。
洪兴国是典型西北汉子，镇定情绪后开始替战士考虑。
“这次送走36人，得好好办一下。”
“要热热闹闹送他们走。”
“当兵几年，不容易啊。”
高城保持缄默，他此刻感到一种幸存者的痛苦和侥幸。
命令的割裂让血浓于水的钢七连变成两个世界，一排的全部留下，是否复兴与引领未来尚未可知，剩余人的离开，痛苦诀别。
茫然仅仅维持一瞬。
成才的身影浮现脑海。
中尉以超然冷峻姿态设计着、规划着，也许承受的压力更大。
钢七连不会输！
高城想发泄想大喊，但不能。
因为，军人在痛苦中成长。
成才以一道报告要求留下高城，确切说是两道报告。
个人无法同时分心士官长培养体系及狙击示范教员培训。
酌请作训部考虑由高城连长，暂代预备士官排排长。另，狙击示范教员培训即将开始，为考验多功能狙击保障，不同狙击保障，酌请作训部协调调动保障人员如下......
据说报告递交，作训部气疯了。
抛开高连长不说，大家心理都清楚，702钢七连一排名义在培养士官长种子，而实际种子就是合成作战基础单元。
所以，高连长自降职务没毛病，能趟开路，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真正令人气疯的是保障人员需求。
从侦察营、警卫营、T师、702团乃至另外两个师。
人数安排明明白白。
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成中尉狗胆包天，疯狂倒卖培训名额么？
这么做，太明显了。
吃相难看。
作训部长忍住火气给成才擦屁股。
报告修了又修，总算让军区看不出来a集团军无耻地比兄弟单位多塞15个人。
训练场一角。
白铁皮有些黯然。
今天二排三排早早结束训练，而一排，正课刚结束。
马小帅，白铁皮的新朋友。
两人只当了几天同班战友，就被成才无情地拆散。
“小帅，我和你说，你们一排奏是很幸运。”
马小帅熊猫眼黑乎乎的，他不仅要应付大量学习，还要拿出更多时间锻炼军事技能。
每次军事方面考核倒数第一名，完全靠文化和学习能力方面加成，勉强保持中等水平成绩，否则早被淘汰了。
“白老兵，快别说了，你帮我揉揉脊椎，感觉要断。”
马小帅拿出红花油。
白铁军接过来帮忙。
马小帅趴在草地上哼哼。
“白老兵，钢七连改编是真的么？”
白铁皮兴奋又矜持，“自然是真的，不过你们一排不用担心奏是了，和你们关系不大。”
“为啥？”
“因为排长呗。”
“枪王？”
“过时啦，702早传开了，枪魔，一个人毙掉了军侦营。”
白铁皮深谙抑扬顿挫，夸起人来，特别押韵。
马小帅来了兴趣，神秘低声道。
“白老兵，我和你说，排长身上有枪伤还没完全好，每隔几天就要去卫生队换药。”
“真的？”
“真真儿的！”
白铁皮神色一喜，陷入获取八卦亢奋里。
交换八卦，你有一个新八卦，我有一个新八卦，集团军多了一个共同八卦。
保守秘密，你有一个秘密，我有一个秘密，集体军了无生趣。
“马小帅，你们在说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许三多表情凝重。
马小帅一愣，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知道可以，但绝不能外传。
同时白铁军也反应过来，枪伤这种事涉密级别很高，真的变成集团军八卦，那传播人挖地三尺也会被找出来严肃处理。
“班代......”
许三多前所未有严肃提醒道：“你俩最好把这事忘掉，军人泄密，就算退役也会被追责。”
两人心理同时一凛。
无比后怕。
主要是马小帅入连时间短，没形成意识。
“班长，我先走了。”
他看出许三多找白铁军有事，胆战心惊告别。
草坪。
只剩下许三多和白铁军。
两人静坐良久，就像当初一起在绝情坑里当无情的老末坑主。
“三班代，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许三多好笑。
“班长就班长，代理班长就代理班长，三班代是什么意思？”
白铁军摇头晃脑。
“三班代理班长的意思，我现在是七班的人，所以只好叫你三班代。”
白铁军小眼睛眯在一起挤出笑容。
许三多点点头表示默认。
自从当上班长后他改变很大。
尤其有一名中尉天天“修理”的情况下。
如今，渐渐没那么木。
五分钟前成才告诉他来送白铁军，于是瞬间懂了，钢七连将变得不一样。
许三多想问问白铁军皮鞋的事，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去白铁军的计划的皮鞋厂工作。
但，他问不出来。
里面需要的情感太奔放。
白铁军奇怪地注视食堂方向。
有人哭着被战友扶出来。
他有种不好预感。
“班代，咱们去吃饭吧，今天有会餐。”
会餐，野战军习惯，多见重大节日或重大演习之后。
最近没节日，也没演习，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老兵退伍。
“急什么，我们再坐会。”许三多笑着呲牙。
白铁军恍然，自己要走了，不过他想亲自确认。
没错，确认。
有的兵在混日子。
从入伍到退伍，都没法适应野战军高强度训练和纪律。
譬如白铁军。
甘愿当老末。
“走吧，会餐就得抢着吃才有意思。”
“好！”
许三多没发现保持说笑的白铁军脸色并不轻松。
推开食堂门
“热烈欢送钢七连老兵退役，祝愿战友回乡再立功绩。”的横幅刺目。
白铁军大脑空白一瞬，忽然无比眷恋两年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忽然意识到坐在三班小马甲凳子上擦皮鞋的宁静，也意识到自己不再属于这里。
“崽儿又是我呀？”
明知故问，常常需要被安慰。
甘小宁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愧疚拍打白铁军后背。
成才和高城站在角落。
“总是不太好。”
“总是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