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沈棠宁大抵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拒绝。
事实上，将铜钱交给虞景闲保管，也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一则，虞景闲能力在她之上，既然这东西如今有那么多人觊觎，将其交付给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本也是无可厚非。二来，沈棠宁此刻骤然和最是信任的人相见，她直觉横在心底里的诸多不安都在短时间内消散不见。尽管她很清楚，他们并不可能即刻才副本离开，但因着虞景闲的缘故，她实在是在不自觉间轻松许多。
这小小的一枚铜钱，已经显露出了无法估量的厚重的压力。
沈棠宁不自觉就想要脱手，但不成想，虞景闲却是半点不肯答应。
“这东西既是那肖易交给你的，便不可假手于人。”
这一句虞景闲说得再笃定不过，他并不曾再翻出什么旁的大道理来，可只是这不容置喙的一句，却还是让沈棠宁不自觉愣住。
该说虞景闲此刻所言，沈棠宁原本也仔细思量过。
她甚至想过，要联合虞景闲一道，想办法先将那肖易找出来。
不为旁的，毕竟那人是在沈棠宁的怂恿下才第一次踏进了九厄当铺。就连当票都是他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抛却铜钱的缘故，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那人弃之不理。
只是，事到如今，沈棠宁却是实在没有勇气将这一希望毫无顾虑地说出口。
无他，只因虞景闲一力坚持的事，十之八九都有其缘由。
这一点沈棠宁自是再清楚不过，且当两人身在副本之中时，她已经习惯了不去质疑那人的一应决定，既然虞景闲不同意这一部署，她自然也不会多做强求。
“你方才在找什么？”
虞景闲似是冷不丁回想起了什么，倏然追问了句。
及至此时，沈棠宁才冷不丁回想起来，将她和这棺材铺掌柜相识的种种如实相告。
“他死了，人皮还不见了？”
虞景闲当即就梳理出了其中关键，云淡风轻地开口，沈棠宁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就在你进门之前，我才刚发现的，情急之下只是随手往边上一丢，可不成想，再回来就找不见了……”
说起那消失的人皮面具，沈棠宁多少有些怅然。
不为旁的，只因那大抵是掌柜的留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东西的了。虽说他们之间一直都算不上太过亲厚，可沈棠宁能活着，本也全仰赖那人施以援手。
那人在罹难之前，甚至还将用来防身的铜钱转赠给了沈棠宁。
从某种程度上说，昨日夜里本该经受这一场生死考验的人，并不该是他。
“我本想给他立个衣冠冢，尸身暂且寻不到，便想着用人皮面具来抵，奈何临到用时却找不见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棠宁显然多有失落。
“既然这棺材铺里再无旁人肆意进出的迹象，东西便一定还在。”
虞景闲听完，稍一思忖便给出了不无笃定的回答。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恍惚的沈棠宁只觉得在骤然间找到了最好的依托，“说的没错，大不了就是把整个铺子翻个底朝天罢了。”
彼时的沈棠宁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那人皮面具战个不死不休，虽说她此前也曾有过这般思量，但非要论的话，分明是虞景闲那不容置喙的一句给了她坚持到底的勇气。
虞景闲可是镇魔卫出身，他从往见识过不知多少复杂的案子，既是连他都笃信那人皮面具尚在原地，沈棠宁又如何会轻易失望呢？
更何况，此刻有虞景闲作陪，他们搜寻起来，效率无疑会加快不少。
沈棠宁便是端着这样的心思，又一次郑重其事地投入到漫无目的的搜寻里去。
许是虞景闲的出现的确给了她些许幸运的加成，又或许是沈棠宁此前实在过分着急，及至她倏然在棺材底下翻出那一张并不陌生的人皮面具时，到底还是不自觉顿住了。
虞景闲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沈棠宁的异样，“有发现？”
他轻声追问了一句，话音刚落，沈棠宁便赫然一副如梦初醒的姿态，骤然间高声应道，“找到了。”
倏然听着这一句，虞景闲悬着的心也总算能安然落下。
诚然，此前他当着沈棠宁的面全然一副志在必得的坚定态势，可虞景闲心里清楚，只消是没有真正寻到人皮面具，一切就远没有到能盖棺定论的时候。
毕竟，白日里他们都并不曾时刻守在铺子里，沈棠宁急着去搞清楚人皮面具的意外，而虞景闲又一门心思想要追人。
不论彼时是否曾有外人造访过，都无法佐证他们此刻心底的无尽猜想。
唯有得到那不容置疑的唯一答案，才能让两人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沈棠宁寻到那人皮面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和虞景闲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就此取材，好让掌柜的入土为安。饶是他们此刻依旧不知那人的尸身落在何处，可总也不能视若无睹。
更为关键的是，这人对沈棠宁有恩。
先是收留，再又送铜钱，桩桩件件，沈棠宁都记在心里，始终不曾忘却。
“好。”
虞景闲全无半点迟疑便即刻应了下来。
事实上，只消是她沈棠宁想做的事，无论有多艰难，虞景闲都不可能说半个不字。
两人合力完成了落葬之事，沈棠宁再一回头，望着身后那空荡荡的棺材铺子，不知怎么的，心底里竟是不自觉泛着些许酸涩之意。
“突然就觉得，这地方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了。”
听着沈棠宁突如其来的感慨，虞景闲有好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应对。
该说棺材铺本来就人烟稀少，终归是死人的生意，常人并不愿意过多接触。一如沈棠宁此前所言，她在这铺子里度过了好几日，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偏就这一刻，莫名感受到了些许怅然意。
虞景闲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于沈棠宁而言，这片刻的宁静显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别样意味，让她属实宽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