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烟从邻居晴娘那里得知，县里的家养妖怪多是一些象征吉利的精怪，克制水灾的都是凤毛麟角。</p>
妖力有限，此类妖怪作为最后的底牌，每一次施法都得用在关键时刻。</p>
现阶段，妖怪们还没出手，可见还没到最困难的时期。</p>
顾星烟和周怀棠打开店铺大门，透明的屏障将水挡在外头，看得一众小妖怪惊奇不已，又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p>
屏障虽然能抵挡洪涝，但站在里面的人仍能感觉到外界的风雨有多骇人。</p>
那雨如注如瀑，天空像是捅开一个大洞，汹涌澎湃的瀑布倾泻而来，激起无尽浪花。</p>
水浪涛涛，一波又一波地拍击在紧闭的各家大门。</p>
这居然还不是最困难的时期？！</p>
难道，这场水灾背后还有坏妖怪的手笔？</p>
顾星烟欲言又止，但周怀棠整颗心都已经飞到外头去了。</p>
收到传唤赶回照相馆之前，他就已经带齐了各种防水设备，都是跟海底位面那边借来的。</p>
“这个你带着，小心不认识的妖怪。”她连衙役都愿意借法宝，自家员工自然不会吝啬，只会拿出更好的出来。</p>
“我跟着周兄吧。”上清道长主动请缨，借住这几天，招不了财，只能多表现一下。</p>
就在周怀棠全副武装完毕，准备扛着相机飘出去的时候，好几户人家里几乎同一时间飞出一道光团。</p>
每个光团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的妖怪。</p>
他们浮在空中，开始施法！</p>
周怀棠激动地飞出去，仗着自己是鬼魂，物理攻击伤不到他，仰拍、俯拍、航拍怎样都行。</p>
他将摄像头对准了最近的晴娘。</p>
晴娘没有功夫打理身边多出来的鬼魂，眼神凝重地望向黑压压的乌云。</p>
她手里变出一把笤帚，双手高举，冲着乌云轻轻一扫。</p>
云层似是被拨开了一个小口，有光亮透了出来。</p>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云层的背后，依旧是乌云。</p>
轰隆！</p>
有暴虐的雷光直冲晴娘。</p>
“喝！”</p>
晴娘直接握着笤帚迎了上去，像打球似的把雷光击飞。</p>
那雷光反射回云层里，立刻躲了起来。</p>
接二连三有天雷从那天窟窿里飞射而来，晴娘忙于抵挡的期间，她扫开的洞口正鸡贼地悄然闭合。</p>
晴娘只能不停地扫啊扫，直到妖力全部耗空，桃源街一带的雨总算转为小雨。</p>
周怀棠一边拍摄，一边在心里感慨，这可是直接跟自然天灾做斗争，场面太壮观了！</p>
“小心呱！”</p>
一只褐色树蛙从旁边跳起来，想要推一把周怀棠，但被上清道长抢先一步，拽着周怀堂后退几十米远。</p>
哗啦啦……</p>
不知哪里来的水怪，居然引动巨浪，偷袭浮空中的众妖怪！</p>
那水怪把周怀棠这缕小鬼魂错认成了治水志愿者，见他一点忙没帮上，这才专挑软柿子拿捏。</p>
幸好有那只褐色树蛙和上清道长出手，就算周怀棠没受伤，他的相机也保不住了。</p>
“多谢！”周怀棠向上清道长和那树蛙道谢，后者已经忙得没空回他。</p>
“呱！”褐色树蛙转身冲那作乱的水怪发动攻击。</p>
他的武器便是自己的声音，水浪被声波震得一滞，立刻被消解了大半。</p>
“呱！”</p>
另有一道蛙鸣在不远处响起，水浪恢复成了原来的高度。</p>
褐色树蛙立刻锁定了对手的身份和位置，“青凫（fu），纳命来呱！”</p>
他一头扎进水浪里。</p>
水浪顿时变得躁动起来，不知里面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p>
等周怀棠抓拍了十来张照片之后，褐色树蛙咬着一只血迹斑斑的青蛙跳出来。</p>
“旱渴，你放开我！你这个人类走呱！”</p>
“休想破坏德顺县呱！”</p>
胜利归来的旱渴将青凫用力一甩，扔到了一个角落。</p>
那里早有几个不擅长治水但很能打架的妖怪负责接应，立刻将青凫锁进了笼子里。[1]</p>
其他妖怪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p>
治水的妖怪远比制造水灾的坏妖要少，大家便干脆单挑或者群殴。</p>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家伙！</p>
空中各色妖法闪来闪去，偶尔还会波及到周怀棠，上清道长身为大妖，应付得还算轻松。</p>
那场面，比仙侠电视剧还要逼真刺激，周怀棠拍得如痴如醉。</p>
但镜头一转，俯瞰整座被水泡了的县城，满腔热血便冷却了下来。</p>
拍够了战斗场面，他飞得低一些，目光透过院子，见证各家的悲欢。</p>
纪家的一楼全都泡在水里，根本没法住人，更别说烤火。</p>
临近年关，本就寒冷，如今水灾泛滥，温度更低，不烤火是不行的。</p>
幸亏他们早做打算，把堆放杂物的阁楼清理了出来，全家人在洪水淹没小腿肚的时候，全都搬到楼上去。</p>
房梁上吊着一个铁炉，里头燃着炭火，一家人围在周围，听着外头被雨声掩盖了大半的施法打斗声。</p>
幸好，这些声音并不影响婴儿的酣睡，纪家儿媳盯着火堆发呆，无意识地轻拍怀里的孩子。</p>
火光明明灭灭，映亮了纪家老太满是褶皱的脸庞。</p>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那些火星把屋子点着，又怕屋顶突然漏水，把家里的柴火打湿。</p>
她关心地看了眼儿媳那边，想着全家人定能渡过这次难关，那泥孩这么黏人，应该也上楼了吧？</p>
忽然，外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p>
人声鼎沸，是邻居家的泥墙塌了。</p>
纪家老太撇嘴道：“早就劝他们别一个劲地省钱，泥做的东西最怕水了……”</p>
说着，她表情一空。</p>
纪家儿子没有发现异常，附和道：“是啊，钱赚回来就是要花的，幸亏咱们砌了砖墙，等洪水退去，咱们家房子应该还很结实。”</p>
纪家儿媳看起来心不在焉，其实一直有听别人说话，她有些空洞的眼神在周围逡巡，呢喃：“泥孩不也是用泥巴做的吗？”</p>
她向着空气张开手，“大宝，过来我怀里。”</p>
她不知道泥孩在哪里，但这并不影响她单方面跟对方互动。</p>
纪家老太猛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说起来，我好久没见过大宝的真身了！你藏哪里去了？”</p>
纪家儿子倒吸一口凉气，两腿打颤地站起身，立刻往外跑。</p>
梯子爬到一半，全都是水，还有不少家具飘在上面。</p>
“你干啥去？”</p>
“泥孩的真身，被我埋在院子那棵树底下！”</p>
“坏咯！那不是要泡坏了？！”</p>
这会儿都融了吧？！</p>
纪家老太急得也要下水，但被儿子拦住。</p>
“我来！”</p>
说着，纪家儿子跳进了水里，从窗户游了出去，很快来到院子里。</p>
纪家婆媳也跟着挪到阁楼窗边，见他一头扎进了水中。</p>
那水十分浑浊，根本看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