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那一个月伏低做小，希望赵曦能原谅他。
“他想让我原谅他，我怎么原谅？我四肢都骨折过多次，至今都没办法正常蹦跳，这是亲爹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他只要醒着就会骂我，肮脏的话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说出来的。我想过算了，不要再继续互相折磨了，就这样过吧。可是你知道吗？他碰了他最不该碰的人。”
赵曦此时的面孔很扭曲，仇恨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有个小姑娘喜欢我，找到我家去了，他喝醉了，对人家动手动脚，小姑娘性子烈，揍了他一顿，他清醒了，一拳把人家姑娘打倒在地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就要弄死她了。张警官，你说我怎么不恨？”
“姑娘没有报警吗？”张超问。
赵曦摇摇头：“她喜欢我，如果报警了，她知道，我就没办法在学校待下去了，所以她忍了。但是她也没忍住，她得了抑郁症，上个月自杀死了。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才知道内幕，我本来想和她在一起的，谁知道我没赶上，她留下遗书，说希望我能好好生活，离开吃人的地狱。我逃不了，我也不想逃了，只要赵明在一天，他就能找到我，我就不能好好活着。他干涉我的人生已经够久了，他就是一个畜生，我不能看着他为所欲为了。”
“酒是你换的？”张超问。
“不是，酒是他自己装的，他没事就爱喝两口，开车的时候喝不了，闻闻味道也能过把瘾。”赵曦说：“我给了他巧克力，酒心的，他吃下去才发现。他觉得就一个巧克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里面是高度酒精，我专门买的。”
“你说你这样做，和赵明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赵明撞了一辆SUV，受害者抢救了两次才救回来一条命，你想逃离吃人的地狱，却把别人差点儿送进了地狱，你让人家怎么办？”刘一鸣没忍住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竟然会往市区里走。”赵曦对此也很愧疚：“他是跑高速的，最近他要往山上送货，那座山我走过，平时没什么人会上去，我以为他会上山送货，谁知道他跑市区了。”
“你才十八岁，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怎么办吗？你都说了自己还有未来，你的未来不要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警察查不到你身上，你可以高枕无忧 过自己的日子？”刘一鸣问道。
“当然不会，我对我们市的警察还是很有信心的。”赵曦笑了笑：“你们就当我年少无知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未来算什么？我还有什么未来？只要赵明活着，我就没有未来不是吗？”
“他是你父亲，他比你大那么多。”刘一鸣的话外之音谁都知道，张超碰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所以呢？你要让我忍多久？再说一件事吧，你知道我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吗？”赵曦问。
“和赵明有关？”张超说。
赵曦点点头：“对，我妈和我说，当年她嫁给赵明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毕竟谁都说他老实。可嫁给他第一天，他就露出真面目了。他在家摔锅砸盆，我爷爷奶奶去拦，被赵明一把推倒，拿着碗就砸他们头上了。他们被砸的差点儿一口气过去，是我妈拦住了赵明，接着赵明就把我妈揍了一顿，我妈被打的不成人形，就连回门都没有走。因为这件事，我妈还被我外公外婆骂过，说她不遵守传统。”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妈不是不遵守传统，是因为赵明打的她太严重了，一个月后，才勉勉强强恢复了。我妈想过跑，但谁知道怀上了我，赵明跪下求她，求她不要带我走，说他错了，他痛哭流涕，对天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打她了。十个月怀胎，的确他对我妈不错，但是在生下我之后，他又恢复了本性。”
“我爷爷奶奶就是因为他被活生生气死的，我妈想带我走，但是被他威胁了，他说只要我妈敢走，就拿刀去我外公外婆家。两位警官，人人都说我爸是个老实人，你们调查结果应该也是吧？但现在老实人已经成了贬义词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才会说句老实人。你以为邻居家都不知道我们家发生的事情吗？知道，劝不了，我大冬天被打的满村乱跑，他们管过，也被伤过，后来就不管了，每次我跑出来，他们都把家门一关，后来赵明就把我锁在家里打，你们看。”
赵曦把衬衫领子解开，他脖子上有疤痕：“这是冬天铁链把我的皮肉给粘了，他没有给我拆下来，反而一次次的打我，最后留下的疤痕。”
记录员倒抽一口冷气，谁都没想到车祸的背后，会隐藏这种悲剧。
“为什么不报警？”张超问。
“报警？怎么报警？警察调解两句，他认个错就好了，我能得到什么？我得到的是警察离开后，继续的毒打。”赵曦苦笑一声。
“你真的不后悔吗？”刘一鸣问。
赵曦摇摇头，靠在椅子背上：“没什么可后悔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赵明他该死，我也该死，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随着赵曦话音落下，审讯室里静悄悄的，除了记录员键盘声音，没有其他动静。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本来该拥有最美好的青春，他很有能力，他能考上A市大学，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公司的门槛，未来还有很精彩的生活等着他。
可是他选择了杀人，选择亲手结束这一切，选择赔上自己的人生，换来一时的解脱。
没有人能指责他什么，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会面临什么？”霍于堔玩弄手里的烟，他不抽烟，只是拿来玩玩而已。
“坐牢。”张超靠着栏杆，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手里把弄着打火机。
“不是死刑吗？”霍于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