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陈大夫终于收起银针,长舒一口气。“暂时稳住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季白说道。
季白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扶百里槿躺下,为他掖好被角,然后坐回床边,继续守候。
经过这一次,陈大夫直接就不出去了。
除了吃喝拉撒,就守着王爷。
前后几日,陈大夫废寝忘食,翻阅古籍寻找治疗之法。
终于,在一本泛黄的医书中,他发现了一个可能适用的方子。
“我找到一个方子,或许能治王爷的病。”陈大夫神色凝重地说道。
季白双眸忽然有了光亮,如同黑夜中突然亮起的烛火,急忙问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陈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阴云密布。
“但是这方子药性极为猛烈。如果王爷撑不过去,恐怕……”
他没有说完,季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为了验证方子的效果,陈大夫先用白鼠试了试。
他按照方子配制了药汤,分别喂给五只白鼠。
“只有一只白鼠活下来……”季白喃喃自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看向床上的王爷。
王爷的手臂和胸口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紫黑色斑点,如同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他经历过许多生死,可是这一次,如果是王爷,后果他不敢想。
此事关乎王爷生死,他做不了主,他不敢做主。
寒舟从窗户一跃而入,手中紧握一封信笺,脸上洋溢着欣喜之色:“王爷有救了!”
季白连忙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季白亲启”几个字。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赫然是几张治疗疫病的方子。
他赶紧把药方递给陈大夫。
陈大夫凑近查看,眼中迸发出惊喜。
他连连点头,赞叹道:“妙哉!妙哉!我怎么就没想到去问问别人呢?”
泉州临海,原先那里常年多雨潮湿,疫病频发。
直到先皇派人改造城中布局,才得以控制。那里的大夫在治疗疫病都是好手。
可不就比他这个军医强嘛。
屋内阴霾顿消,仿佛阳光透过窗框洒落进来。
季白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望向窗外,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仿佛看到了远方的身影。“秦姑娘,多谢你了。”
他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感激。
陈大夫欣他迫不及待往外走。
“我这就去准备药材,熬制汤药。相信很快就能见效,王爷定能转危为安!”
待陈大夫离开,季白转向寒舟:“城中情况如何?”
寒舟神色凝重:“不容乐观。粮食都给泡了,民众开始哄抢。官府已经难以控制局面,城中秩序几近崩溃。”
季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陈大夫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生怕洒出一滴。
碗中药汤散发出浓郁的草药味,丝丝冒起的烟雾如希望在升腾。
季白连忙上前扶起百里槿,让他靠在床头。
“药好了。”
陈大夫小心地喂百里槿喝下。
药碗见底,季白轻轻放下百里槿,为他掖好被角。
屋内三人屏息凝神,目光胶着在百里槿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走得异常缓慢。
他们的心悬在半空,既期待又忐忑。
“有秦大小姐给的药方,王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百里槿的眼睑紧闭,苍白的脸色宛如一张空白的纸,毫无生气。
三人的心如同悬在半空中的石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坠越低。(详细描写出三人的反应)
陈大夫每隔一刻钟就为百里槿诊脉一次。“脉象虚弱,但很平稳。”他低声说道。
寒舟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王爷就是醒不过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陈大夫叹了口气,“昏迷的病人有时需要一些刺激才能醒来。也许触碰或是说话能有帮助。”
季白立刻上前,轻轻推了推百里槿:“王爷,您该醒了。”
“你这个太轻了,让我来。”
寒舟说着上前用力推了推百里槿。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季白白了寒舟一眼:“你倒是力气大了,有什么用?”
寒舟惺惺地抿了抿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挤开季白,开始跟百里槿聊天。
季白也加入聊了起来。
“王爷,您记不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
“打住打住。”陈大夫赶紧叫停。“聊点让他开心的,你怎么净是讲些惨的。”
刚刚季白说的话,听得他肝疼。
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么能...怎么会过那样的日子呢?
季白一听愣住了,开心的?
他努力回想,那就不能是宫里的事情了。
出宫的?
那一年,王爷因一幢冤枉被陛下打发到西北战场,小小年纪就过当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前有敌军后有刺客,防不胜防。
要说开心事,那是拜师昭信侯之后的事情了。
季白咽下一口浓郁的苦,整理好声音重新开口。
“王爷,记不记得小云将军?他说你阴郁,说你不会笑......”
十二岁的季白跟在十岁的百里槿身后,迎着各色目光穿过栈道。
“哟,又是个来捞功名的皇子?他奶奶的,老子最恨这些花架子!”
“老兄,你这就错了。这二皇子啊,是被陛下罚出来,说不定啊,死在战场上都没人在意。”
“一个十岁的娃娃,到战场上来,存心捣乱!”
“放心吧,他能活多久,听说东宫那位......”
诸多言论落在耳中,刺在心上。
季白抬眼,指看到一个瘦小决绝的坚硬背影。
主子不理会他们,他也没必要理会。
季白加快脚步,追上了十岁的百里槿。
他们俩像是军营里万人嫌弃的孤儿,没有哪位将军敢收下他们。
趋利避害嘛,人都是这样,谁会为了一个连皇上自己都不在意的皇子去得罪东宫,得罪皇后呢?
恶念是一点一点被滋养出来的。
当众人发现冷落皇子不会受到处罚还会得到赞赏时,接下来就是欺辱了。
砰!
百里槿被强壮的士兵一把推到在地上:“给二殿下请安,二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偷偷练啊,不去跟大家伙一起吗?”
“滚。”
百里槿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凌冽得像是要杀人。
季白知道,这士兵死定了。
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太监,后来那太监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冰窖中。
几个士兵听见百里槿的话,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嬉笑起来。
“哟,还端着您皇子的架子呢?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战场,不是你那破落飞羽殿。”
“太子殿下还是仁慈,居然让你活到了现在。”
仁慈个屁!
季白立马挡在百里槿身前:“不许对二殿下无礼!”
“你算哪根葱,给老子滚一边去!”
一股巨大的掌风袭来,季白被打倒在地。
“啊!”
季白还没从地上起来,一声惨叫灌入耳膜,他睁眼一看。
那士兵捂着脚踝倒在地上哀嚎,三步外的百里槿持刀立于黄昏上。
那天的太阳好大,把地面烤地火热,顺着刀身滴在地面上的血液发出滋滋的声音。
主子,一刀断了那人的脚筋。
好厉害。
可是,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