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木屑颗粒滚落, 被海风吹的一散而逝。
如果陈小玲记忆里的画面没错的话, 陈雪竹生前最后出现在地方,应该是在海里。
陈时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海水, 幽深飘渺而永无止境,仿佛一坠下去就会被黑暗吞噬。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控制的念头,万一姐姐就是在海底下呢?
那他只要跳下去, 就能见到陈雪竹。
只是还能不能回来要另外说了。
身后宴会厅一片嘈杂, 甲板上的鱼缸里被换上了新的人鱼, 陈时越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上前去了。
鱼缸里换了一个新的人鱼。
这次被做成人鱼的人也很眼熟, 好像是康叔的某个手下, 依旧是死不瞑目的模样。肉脂和油脂凝固了,在他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覆盖着, 仿佛一层厚厚的铠甲。
傅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头等舱下来了,他披着单薄的外套, 和陈时越两人并肩站在鱼缸前。
“好点了吗?”陈时越问道。
傅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着鱼缸简短道:“第五个人了。”
陈时越一愣:“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五个人鱼?”
傅云这几天在船舱里休息的多,陈时越去看他的时候也基本都睡着,从哪儿知道的人鱼数量。
傅云淡淡的翻了个白眼:“我有让蓝璇记录数据,每天早上交给我。”
陈时越顿了顿:“你怎么不找我记录, 我不比她靠谱吗?”
傅云很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奇怪这人怎么能问出这么离奇的问题。
“她是410的正式员工,你从档案上隶属于作战组, 我找你干什么?”
陈时越神情流露出一丝委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在因为作战组的事情生我的气?”
傅云笑出声:“没有生气,只是根据我的经验,那地方很少有靠谱的生物。”
“我靠谱!我绝对靠谱!”
陈时越还要辩解,就听旁边一声盘子打碎的声响,两人同时回头。
“妈那个鱼不能吃!吐出来!”叶鞘劈手夺下他母亲手中的盘子,金黄油亮的鱼块撒了一地。
叶鞘母亲牵着小女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儿子:“这鱼怎么了?”
叶鞘脸色极其难看,他垂头看鱼,目光下意识又往鱼缸那处瞥,整个人面容惨白,嘴唇哆嗦:“那鱼……那鱼有问题,会死人,不要吃。”
“这位公子将话说清楚些,我船上的鱼都是昨日新鲜打捞上来的,吃了有何问题?”甲板那头传来宗建斌冷冷的质问声。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叶鞘骑虎难下,只脸色发白的看着地上鱼肉,不住的摇头:“不能吃……不能吃……”
宗建斌脸上厉色更甚:“公子将话说明白,我们船上这批海货到了对岸都是要卖掉的,如若公子信口开河挡我生意道儿的话,可别怪我们这些粗人在船上便翻脸无情。”
叶鞘一家再显贵,那也是在陆上,如今轮船驶过公海,已经行驶几个月有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经验不及海员丰富,如若真得罪了,免不了多几分危险。
况且海上一向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陈时越冷眼看着叶鞘的声音越来越小,高大的身体瑟缩着朝母亲那里后退。
“好了,阿斌。”清柔的女声从那边飘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何苦同他们计较。”
岳歌温和的搀着宗建斌的手臂劝道,她和叶鞘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聚汇了一下,又很快移开来,别有深意的看着叶鞘母亲和地上的鱼肉,转头温声道:“好啦,我们回去。”
宗建斌的态度竟真的松动了,他充满戾气的瞪了叶鞘一眼,然后顺从的跟着岳歌走了。
叶鞘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瘫软下来。
“这么怂……”陈时越低声唏嘘道:“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保护母亲的铁血硬汉来着。”
傅云没答话。
陈时越思忖了片刻:“你说,岳歌为什么要给他们解围,总不能是余情未了吧?”
傅云慢吞吞的往岳歌的背影望了一眼:“你把这些能成厉鬼的女孩子,想的太简单了。”
陈时越心神一凛:“什么意思?”
“死后能成厉鬼,生前必定是有几分血性在的。”傅云在呜咽海风中道:“这种血性无关性别,就是一种……哎我怎么跟你形容呢?”
“不服软,不服输,在旧社会里被逼为鬼,誓死力争只求还我公道。”陈时越接道:“竹筠心和岳歌,都是这一卦的。”
傅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蓝璇也算吗?”
傅云叹了口气:“蓝璇是活的。”
这句话莫名其妙戳中了陈时越的笑点,他压了两下嘴角,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活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