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与司州皆是京畿外围的防线,一旦被攻破,平城将岌岌可危,这就是云静为何选在此处竖旗行进就绝对不可能回头的原因。
城楼之下,七万大军仍在缓缓前移, 金玄相间的“慕容”军旗越发清晰。
并州督军眼看高大威猛的北境军马越来越近,心里那根松久了的弦才渐渐绷紧,“是啊,如今的北境哪还有什么‘慕容’旗号, 除非……”
一瞬间, 他瞳孔骤然瞪大, 低吼一声:“不好!”遂立刻下令紧闭城门,弓箭手准备。
督军同时高举起了手臂,但“放箭”的军令还未下,北境军的头顶和身前就布满了盾牌。再眨眼,投石机飞出的巨大石块也砸向了城楼。
此战一触即发。
并州署军毫无防备, 被打得措手不及,督军慌忙派人送信求援。
战场纷乱, 云静无法久留,已在羽舟的护送下,退至远处的沙丘之上。
“往雁朔送消息的人出发了么?”云静问。
“阿姊放心,一定会最快传到殿下那里。”羽舟一扬唇,“我已照阿姊的吩咐,在去往京城的所有路上都安插了自己人,并州军这消息恐怕进不了京城。”又沉吟道,“不过要想把肆州军也一并引来,消息还得送到肆州去,就怕他们不肯来。”
“他们会来。”云静轻声笃定,“瞧并州军这么安静,一丝警惕都无,想必肆州也一样,朝中大概已经有我们的人放了迷雾。”她一挑秀眉,“再说,我又不是真的要打,这七万大军就是用来吓唬并州和肆州军的,只要珩郎能收到我们起兵的消息,顺利启程,途中毫无干扰,就算肆州军有所反应,脚程再快,也是远绕,追不上的。”
就算把并州和肆州所有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三万,想要对抗七万大军,需要费番功夫才是,恐怕还未等到援军,京城也早已改天换日了。
云静站在高高的沙丘上,看着黑甲银盔的北境军如一阵细密流沙,将并州军渐渐吞噬。
军旗飘展风中,满眼都是亲切的‘慕容’二字,一笔一划凝聚了北境将士的英魂,屹立不倒的脊骨,是父兄从未改变的赤子之心。
一股热潮忽然漫上眼眶,她终于见到了从前的北境军。
谁都清楚,动兵戈夺位,耗费巨大,却胜负无常。但如今的大魏,世族鼎立,各军势盘踞一方,只有把军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扎实坐稳江山。
她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不仅是为了成就自己与夫君的大业,而是要让大魏这支最雄劲的军队,成为新君之下无法被任何人撼动的肱骨。
她要去做所能做的一切,把刻在骨子里的“忠义”还给北境将士,让这面北境军旗继续令柔然人闻风丧胆。
平城宫,乾元门。
王濬惨败,被擒于囚笼,此时就如疯了般朝笼外大喊:“你们把余州的中原军调来,就是打算布好陷阱,等我自投罗网!不然八万东境军怎么可能输给京师四方军?!”
柏宴勾了勾唇:“瞧这话,说的像是陛下让你造反似的。你不反,京城就是有四十万兵马都与你无关,如今沦为阶下囚,都是你自找的。”
一席话让王濬受了激,转身对着偌大的宫城狂喊:“元信!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身上流的难道不是王氏的血吗?若身后没有王氏,还妄想登上帝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说着,元信一身轻铠甲正迎面走来。
王濬见人出来,更变本加厉骂道:“王氏一族为你鞍前马后,你非但不报答,还百般制衡!我们王家再有错,也比你的德行强!早知今日,就应该把你夺位的肮脏手段公之于众......”
喊叫戛然而止。
一把剑刺入王濬的胸膛。
元信目色冰冷,望着眼前这对渐渐涣散的双眸,拔出了剑,接着又在王濬的尸体上多刺了一刀,面无表情向柏宴命道:“清点叛军残部,整合剩余四方军和余州军!”
“是!”
“陛下——”
四方军护军将军徐绍昌疾步跑来,指着宫门外,吓得舌头都打了结,“忽……忽有五万北境军闯入了京城!”
“废物!”元信低吼,“这么多人马为何还敢放进来?”他眼中寒色近乎凝冻,“浩浩荡荡五万大军一路进京,怎么无人来报?”
徐绍昌委屈道:“末将此前接到急报称还有援军会来相助京城,命四方军予以放行。守城将士不知宫城内详情,便把援军放了进来。可末将越来越觉不对劲,这援军为何不是周边的中原军,反而舍近求远让北境军来增援!想来,北境军应该是反了......”
元信的脸惨白得可怕,事态的演变完全不在预料之中,他在极力压制不断喷发的惶乱,有个最不愿意相信的念头忽然蹦出,不由低声问:“北境军领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