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竹雨松风’弄丢了。”
元珩禁不住笑出声。
好不容易找到她,没想到蹦出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没丢。”
他忽从袖囊中掏出一物,“在呢。”
云静定睛望去,发簪通体翠绿,上嵌的小巧竹叶像被风吹动一般,正是“竹雨松风”无疑。
元珩道:“在来的路上发现的,要不是它,也不会找到你留下的记号。”
云静松了口气,重新靠回他怀里,她在马上侧坐着,不自觉伸出双臂,搂紧他的腰。
被寒风吹了一夜,他火热的胸膛正是此时安心之处。
耳边,一声声求饶传来。
林衿的剑正架在那两个掮客的颈边,二人跪在地上,不驻地磕头。
元珩低头,担心望了云静一眼。
她知道,元珩是在问这两人是否伤了她,便认真摇摇头,“我没事。”
林衿正等待主子处置的命令:“殿下……”
宗室女深夜被困郊野,即便无事发生,若被人知晓也有损声誉。京畿周边是元瑞势力所辖,若是放了这二人,日后只要有心,掘地三尺也能挖出蛛丝马迹,对云静极为不利。
剑刃在元珩眸中映出深不见底的渊潭,他望向林衿,投去一个隐晦而又默许的眼神。
就在锋刃落下那一刻,云静的双眼被他温热的手掌捂上。
她只听见剑在肉.体中穿过的声音,枯枝上有淅淅沥沥的响动,应是鲜血洒了上去。
求饶声消失了。
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想扒开他的手,但他不允,伸臂一圈,彻底把她的头埋入自己怀中。
“不怕吗?”元珩对她非要看的举动有些不解。
云静说不怕,“我见过战场上的尸山,也尝过鲜血的味道。”
“那年,我还不到十四岁,因在濂州呆着无趣,又十分想念父兄,就带几个婢女家丁偷偷跑去宁关大营。不巧竟遇上柔然铁狼骑进攻宁远郡,他们大肆在城内抢劫屠戮,我随北境军赶到时,已是街头横尸,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正准备驻扎收拾,柔然铁狼却又突然出现,我们这才知是中了埋伏。长兄无处安放我,便干脆把我抱在马上,与他捆在一起,而后冲进了敌军队伍。”她往元珩颈窝里蹭了下,“我亲眼看见长兄把柔然人一个个斩下马,血溅在我的脸上,又喷入嘴里。长兄问我柔然人的血是什么味道,我说很腥、很苦。但他告诉我,柔然人却说大魏百姓的血是甜的。”
“该是怎样无情的人,才会如此嗜血如命。”她从他怀里钻出,眸中清亮。
元珩低头,看见她眼里辉光频闪,赛过繁星。
“那次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打仗,我才知道父兄在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寸土不让。”她又重新贴近他的胸膛,“从此,我心里便只有一个愿望——大军捷报,父兄安好。”
他看向她,轻声问:“那我呢?你怕么?”
那两个掮客毕竟没有伤害她,直接杀掉未免残忍。
云静说:“心怀仁善,却不可有妇人之仁。行走朝堂,步步险恶,该有的杀伐决断分毫不能减,否则后患无穷,我知你能拿捏好其中分寸。”
知己之言化作一抹浅笑,浮上元珩唇边。
他不禁松开拉缰绳的手,隔着外氅抚上她的后背。
不因为别的,就因她方才一席话,令他不由自主想去爱.抚。
每个字都如在他心头镌刻,震荡着胸腔,无法平息。
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整日穿梭在千百副面孔间还能做到“我心有主”,自己的心实则早已被挖空,没有什么能再将它轻易打动。
但此时,他承认竟被她打动了。
从前还曾信誓自己有一颗刚硬不碎的心,而今已是一败涂地。
夜色深寒,一行人穿林而过,马不停蹄赶往城内。
忽然,一阵踏碎枯枝的叠鸣从坡上袭来,数不清的黑衣暗卫正步步逼近。
林衿见势不妙,留下一半死士先行应战,后带着其余人跟上元珩。
刀剑与喊杀碰撞出的喧嚣渐渐被甩在身后,元珩载着云静一路奔向回城大道。
狂风呼啸,掀起一地断枝,林衿警觉地望向身侧,放大的瞳孔中映出一排弓箭,“小心!”
话音未落,一阵流矢从两侧飞来。
林衿扬起马鞭,对着元珩的马狠抽了一下,马儿高声嘶叫加速前去。他随即调转马头,和一众死士抬剑挥挡射来的流矢。
即便如此,危机与不安始终弥漫在寂静的山野中。
云静紧贴在元珩的胸口,剧烈的颠簸令她原本昏沉的头愈发不适。
突然,一根粗绳从泥土中横空升起,元珩心道不好,狠收缰绳,骏马瞬间高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