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灰色的眼底映着不断跳跃的火苗,降谷零沉默良久,偏过头:“千野……他真的……”
松田阵平没说话。
他向来是个张扬而鲜活的性子,在几人之中最为跳脱,如果说想到诸伏景光就会联想到【可靠】这个形容词的话,那么看见松田阵平,大约所有人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词汇就是——【麻烦】。
——松田阵平是个大/麻烦。
从读书的时候就是,直到进入警校进修,他浑身的尖刺也依旧没有被这个并不如何美好的世界打磨平整分毫。
但在此刻,他那双总是明亮、总是鲜活的漆黑色眼眸,却仿佛侵染了一层不祥的灰翳。
他静静地站在火场最边缘,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摸那团距离自己最近的火苗。
但还不等他将掌心合拢,下一秒,那火苗便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只给他留下一抹灼热的痛感。
“啊……”
嗓音嘶哑,松田阵平收回手,重重揉了揉自己通红如血的眼眶。
——烟雾太浓,熏得人眼睛疼。
……
时光流逝,火焰沸腾。
不知过去了多久,警员和消防陆陆续续赶来。看到那三道呆立在废墟正前方的人影时,他们抬手就想要将人推搡到安全的后方。
“——让开让开!无关人等往后退!小心被火焰烫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带他们走。”
先前带人按住他们的机动队队长匆匆赶来,冲消防赔了个笑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仿佛失去灵魂一般浑浑噩噩的三人往后撤。
临时休整营地里。
裹着毯子、捧着一杯热水,降谷零怔怔望着面无表情敲击键盘的矢木雅人,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口舌有些过分干燥。
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指腹局促地摩挲了一下杯壁,接着又一下,却是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矢木雅人。
——他曾经承诺过、会把那个人平平安安从里面带出来的……
可现在……
矢木雅人没有去看那三个人的表情。
他很确信,只要与对方对上目光的瞬间,他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杀意、想要将对方撕咬成一地的残肢碎片。
——值得么?
机械的敲打着键盘,一条条战后清理和搜查的命令有条不紊地自他手下传递出去,矢木雅人放空自己的思绪,任凭那恍若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将自己从头到尾、死死包裹。
在他还不是[黑方]、不是矢木雅人的时候,他就是个极尽傲慢的人。
他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
为此,他在分明已经察觉到不妙的气氛之后,依旧义无反顾地接下了更名改姓、前往黑衣组织卧底搜查的任务。哪怕身份败露、在审讯室内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他也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BND的理念是正确的。
所以,追随BND的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也一定都是正确的。
也因此,当他在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上位者棋盘之中、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替换的棋子,而他所谓的正确、也仅仅不过是上位者博弈时随时可以被舍弃的筹码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改投到了冰酒的麾下。
——既然都是做狗,那么,当BND的走狗,和当[冰酒]一个人的走狗,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切转变发生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那天中午,已经获取了新的身份、任务的矢木雅人结束了自己手头的工作,难得松开领带,靠在办公椅上,正琢磨着随便吃点东西对付掉今天的午餐的时候,他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被敲响。
“进。”
他说。
紧接着。
一、二、三、四……
熔金色的阳光里,四个脑袋一个接一个探进了他的办公室里。
“雅人酱——”
被他认可的犬主亲亲热热地呼唤他的名字。见他抬头,青年献宝似的举起手里提着保温盒:“这是我刚和景光学的新菜色哦?安心安心、这一次我保证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再让你们吃进医院了!”
矢木雅人看了看保温盒,又看了看青年脑袋上方、那三个不断冲自己挤眉弄眼打着眼色的三个警察的表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好的……感谢您。”
——感谢您将我救出深渊,从此赋予我新生。
自此,[矢木雅人]的心脏,将只为您跳动;[黑方]的忠诚,也将毫无保留地永远奉献给您。
——这就是流浪的野犬、能够为自己认定的主人献上的全部了。
矢木雅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坐他对面的反舌鸟面色也格外阴沉。
她的父母当年死在蓝蝶会的手里,来调查的警察却根本连问都没问一声,草草地以“意外死亡”作为结案报告,就此抹消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自那之后,她在亲戚家接住过,睡过公园的长椅、桥下的廊洞。她在看似温暖幸福的福利院待过,在那里经受了小伙伴们天真却恶意满满的作弄与σw.zλ.排挤。
内田绫佳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命,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腐烂在泥地里,死去的时候,就像一滴水落入海里,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但她被人领了回去。
那个叫做千间寺的男人,有着一双和曾经的[冰酒]大人相似的薄绿色凤眼。他温柔地为她擦干泪水,将温暖的围巾搭在她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脖颈之间。
他将她带回了家。
千间夫人是个极尽温柔的女人。她的身体虽然有些不好,但非常热爱生活,世是个很浪漫、很懂得生活情调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