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野幸有些闷、又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很快就从毛毯下面传了出来。
“——你们那是按着玩吗?!松田阵平那个粗鲁的混蛋差点把我头发薅秃你知道吗!!!——还有你!你刚才摸哪呢?!”
毛毯动了动,从缝隙里露出一双青紫色的狭长凤眼。
千野幸恶狠狠地瞪着一脸心虚的警官先生。
“萩原研二!!我的胸口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你非得趁乱摸上一把是吗?!摸一把还不够,你刚才撬锁往我浴室里钻是几个意思???你再这样我可要告你骚扰了!!!!”
萩原研二心虚地垂下眼。
“我、我这不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千野幸用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的眼神,阴森森地紧盯着眼神漂移、四处闪躲的半长发警官。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要就和你这个可恶的变/态警察原地绝交!!”
闻言,萩原研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陷入了沉默。
“我……”
他踌躇着,像是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酝酿了好一阵,唇瓣不断蠕动着,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道低沉的叹息。
他看着千野幸,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却是一语未发。
颓然地转过身去,萩原研二默默走到房间角落的一张木椅上落座,像是有些疲惫似的轻轻趴伏在桌面上,随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没有了动静。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
见状,千野幸微微愣了一下。
青紫色的眼眸有些局促地快速眨动了两下,千野幸瞄了一眼半长发警官沉默不语的背影,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卷着毯子,略有些不安地蛄蛹了两下。
“那个……”
“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毯子捂住自己布满裂痕与狰狞符文、仿佛碎掉之后又被人重新拼合起来的诡异面容,往沙发边蹭了蹭:“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研二酱……”
头顶的位置被人轻轻拍了拍。
千野幸顶着毛毯微微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噙着惆怅之色的纯黑色猫眼。
“……?”
绿川光叹了口气,推着快要滚到地上的猫猫球、往沙发里面退了退。
“不怪你。”
他说。
“你也别生萩原的气,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关于你的心口、是不是也有那样一道深刻到无法去除的疤痕这件事。仅此而已。”
“也……?”
千野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藏在毯子下的右手,很快便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自己心口偏右一点的位置上。
那里……
绿川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上次松田问过你的,就是关于我们曾经的朋友[千间目]的事——他的心口,就曾经有过这样一道可怕的伤疤,那还是之前他和萩原、松田他们外出旅行泡温泉时,萩原眼尖发现的。”
“……”
千野幸不说话了。
一些他几乎要以为已经腐烂在记忆狭间最深处的东西,在这个时刻,忽然不合时宜地缓缓上涌。
【被摔烂的生日蛋糕、散落一地的蜡烛、枪响声,还有带来愤怒与痛苦的不详血腥味……
最后的最后。
他的记忆落在了一双缓缓朝着自己面前走来的皮鞋上。
哒、哒、哒……
沉闷的脚步声,裹挟着浓重呛人的苦涩药味。
那时候的[千间目]软倒在血泊里,胸口那道差点击碎他心脏的枪伤处,正伴随着心脏逐渐微弱的搏动,一股一股地、缓缓向外涌出滚烫的血液。
半边脸颊浸泡在积蓄成一滩的温热血液里,在视野逐渐模糊之时,[千间目]听到了一声嘶哑的轻笑。
“「Good boy~」”身材瘦小的老人缓缓半蹲下来,用指尖蘸起一抹尚存余温的血,轻轻按在了[千间目]的唇边。
“「如果你不喜欢先前的相处方式的话,My boy,那么我想……从今天起,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全新的模式。」”
在舌尖被迫尝到自己腥咸的血液、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秒,满身狼藉的青年听见了一声低语,宛如什么残酷的宣判一般。
“「——Veruth,把我的男孩送去利口酒的研究所做个简单的‘治疗’——你知道的,我更喜欢听话一些的乖孩子~」”】
泛黄的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千野幸噤了噤鼻尖,将眼前的幻象、以及幻象中的血腥气,还有那股仿佛什么旧物潮湿腐烂的霉味轻轻挥散。
意识回归。
“——还有刚才撬门的事……”
在他身旁,绿川光的絮语一直没有停止。
“我之前有听萩原和松田提起过——关于[千间目]身上那几乎一层迭着一层的、密密麻麻的伤疤。”
“每一次提起这件事,萩原总是会叹气,在我某一次锲而不舍的追问下,才说出了「除了心疼他的过去,我更想守护好他的未来」这样的话……”
绿川光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从阳台走进来的松田阵平截住了话头。
“——算了,绿川。”
绿川光怔了怔:“我不是……”
“我知道。”
淡淡地扫了一眼蜷缩在桌角、看上去一蹶不振的某人,松田阵平将手里暖呼呼的毛衣和外套丢向了沙发上的那团猫猫球。
“难得一起休年假,别提这种扫兴的话题了——趁现在规划一下吧,一会儿晚上吃点什么,还有明天,你们打算去哪里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