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当你今天没有来过。”
“之后……我会亲自向BOSS作出情况说明的。”
话音落地,矢目久司的手很快指向了病房房门。
“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处理分部的事。”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见到对方这幅情态,赤井秀一不仅没有依言离开,反而往前逼近了数步,直到将面前这个高挑瘦削的青年、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高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之中后,这才用不容回绝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在害怕。”
浓黑纤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矢目久司的神情隐没在那抹浅淡的灰黑之中,显得模糊而不可见。
“我没有。”他的声线显得格外平静,却又仿佛隐隐裹挟着一丝压抑,就好像濒死的翠鸟,竭力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刻,啼血悲歌。
对于对方的矢口否认,赤井秀一并不买账,只是在矢目久司准备挪步远离时,一把拽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自认自己用的力气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他松开手时,却赫然看见对方的细瘦到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间,竟然盘踞上了大片狰狞的青黑色淤痕。
“……?”
赤井秀一有些迷茫,但等他再想要细看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心口处,顶上了一只冰冷而坚硬的伯/莱塔枪口。
“太近了。”
他的举动似乎触及到了眼前青年的底线,自从互通身份之后,一直表现得恍惚而又温和的青年,再一次,在赤井秀一的面前,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可赤井秀一就连半步都没有后退,微微抬起手臂,面不改色地反手握住了那个冰冷而光滑的枪身:“你在恐惧些什么?”
“……”
“你又在逃避些什么?”
语气逐渐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赤井秀一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狼狈和不堪的锐利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凝视着矢目久司那双薄绿色的狭长眼眸。
他再次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本就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吐息的距离,再次拉进到接近于零。
右手握在对方持枪的手上,赤井秀一的左手毫不客气地按到了眼前这个病气缠身的青年的心口。
“——你的心跳在告诉我,你正试图掩盖一个秘密。”
“那是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脚步再动。
这一次,他直接将人逼退到了墙角,随后单手一撑,将对方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从我进入这间病房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仿佛自带眼线一般的墨绿色狼眸紧紧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两双绿色系的眸子在半空交汇,赤井秀一的语气沉,且冷。
“四十分钟前,我问你七年前曾经发生了什么、导致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你在这四十分钟里,却没有给出我任何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我不问你这个,千间目。”
墨绿色的狼眸微微眯起,赤井秀一那向来落拓不羁的神色,在这一刻,带了些宛如宣誓一般的庄严与肃穆。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看似熟悉、却又显得格外陌生的俊美面容。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
“已经彻底忘记、并且背叛,那个曾经对我在自由女神像面前诉说过的,赤忱而又热烈的梦想了吗?”
赤井秀一的语气并不算严厉,甚至都不带有任何苛责的意味。
但,在他炯然的目光逼视下,眼前青年那单薄的身躯,却像是猛然被烈火灼痛了似的,迅速蜷缩了起来。
紧接着,他便开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赤井秀一微微吃了一惊,以为对方身上的伤病又开始发作,正打算强行把人按到病床上、然后呼叫医生过来看诊——
下一秒。
——他眼睁睁地看见,青年那双如同春风一般的薄绿色眸子,在某个瞬间,似乎突然变得有些暗沉与浑浊。
青年的声音像是正在竭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因此稍微有些变了调。
但他依然在笑着,用稍稍有些喑哑的柔滑嗓音,轻轻地说。
“「我从来……都不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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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酒伤势加重、不省人事的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美利坚分部之中迅速传开。
伴随着流言四起,不安而惶惑的气氛,也很快在分部上下弥漫了开去。
哪怕明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家分部的常驻成员,但……
对方自从转调到自家分部以来,所下达的全部命令、布置的全部任务,几乎所有分部成员都看在眼里。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一条不成文的共识,很快就在分部成员之间逐渐形成。
——冰酒永远是对的。
——只要冰酒还在,他们就永远不必为生存烦忧。
人是一种可以被驯养、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分乐意被驯养的生物。他们总是乐于将这种驯养称呼为“习惯”。
因此,这句话,或许也可以这样说——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于、去听从冰酒的调度和命令了”。
然而。
此时此刻。
当冰酒伤重不愈的消息彻底在分部之中传扬开去时,那种几乎无可抑制的惶恐情绪,立刻就像瘟疫一样快速扩散开来。
——是谁伤了冰酒?
——冰酒会死吗?
——失去冰酒之后,他们……真的还有能力抵挡那些如同饿红了眼的狼群一般蜂拥而至,企图将他们连同分部一起蚕食殆尽、敲骨吮髓的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