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冰酒大人、嗝……您有什么吩咐?”
目光有些微妙地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一边出神一边下意识啃面包的某位部下,矢目久司沉默了一阵:“……旁边饮水机里有热水。”
“……?”
反舌鸟愣愣地歪了一下头,下意识张嘴想答应下来,接过话音还没出口,下一秒,却是忽然扯了个极其响亮的嗝。
“嗝儿——!”
不等矢目久司有什么反应,反舌鸟当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捂住嘴,一边闷闷地抽动着肩膀继续打嗝、一边试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撕开了包装的干巴巴的黄油面包装起来,重新塞进自己的小手提包里。
她看上去慌里慌张的,越忙,越止不住嗝,到后来脸都憋得通红、手里的面包也掉了一地的面包屑,却还是没能把已经被自己啃了一小半的面包顺利塞回包装袋里。
“……先喝点水,面包放桌上吧。”
反舌鸟如蒙大赦,一把将手里的面包拍在桌面上后,立刻深深埋着头、一溜烟地窜去了办公室的角落里,一边打着响亮的气嗝、一边慌乱地摸出一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水。
十分钟后。
终于在彻底社死之前勉强止住了打嗝,反舌鸟用一副恨不得当场逃离地球的羞窘姿态、捧着水杯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矢目久司的办公桌前,完全不敢抬眼去看上司的表情,只是垂着头、小声嗫嚅道。
“那个……冰酒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捏了捏眉心,矢目久司快速批改完最后一份潘诺交上来的、狗屁不通的任务报告后,撩起眸子瞥了反舌鸟一眼。
“坐。”
仿佛是担心皮椅上有钉子似的,反舌鸟如临大敌一般只敢小心地沾了个边、蹭坐在了皮椅的最边边,随后低着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但。
令她没想到的是……
“好久不见。”
……?
反舌鸟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太确定地抬起头、悄咪咪觑了对方一眼:“……虽然的确非常期待与您的相见没错,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似乎上周才给我带过华夫饼?”
然而,面对她这样略显迟疑的纠正,矢目久司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出现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漠而且深沉的模样,叫人很难看懂他的真实想法。
他望着反舌鸟,薄绿色的眸子轻轻眯起。
“——好久不见,内田绫佳。”
内田……绫佳……
这个过去她曾经十分熟悉、但在近年来却几乎被人彻底遗忘掉的名字,在这五年来,第一次,从矢目久司的口中唤了出来。
反舌鸟的反应很剧烈,几乎是在听清那个名字的瞬间、便猛地从被自己扣得有些出血的指尖倒刺上拔出目光,霍然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惊喜,亦或是震悚。
“您——”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唇瓣蠕动了一阵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试探性地轻声道:“您想起来了……?”
矢目久司盯着面前的深紫色长发的年轻女孩,沉默了一阵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啊——据说是「被我亲手从组织养育的孩子中挑选出来、准备培养成为自己部下的孤儿」,内田绫佳小姐。”
自知理亏的反舌鸟心虚地埋下了头,几乎不敢为自己做任何的争辩。
矢目久司盯着面前这个只留给自己一个头顶心的怨种部下,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把你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资助你生活和上学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是一点都不记啊?”他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敢骗我说自己一直是孤零零的孤儿,因为天赋好被以前的我看中、这才被选作预备役部下培养?”
听见对方这样说,反舌鸟没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不是不记您的恩情,我只是太想来帮您了……”
“所以呢?”
反舌鸟于是又不说话了,把本就有些娇小瘦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一些,整个人深深陷进皮椅之中瑟瑟发抖,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矢目久司再次按了按狂跳的眉心,简直恨不得把面前这个主意正到骗了失忆的自己整整五年的小崽子当场丢进太平洋里涮涮脑子:“——我让你好好念书、上学,毕业以后找个能养活自己的轻松一点的工作认真生活下去,你就是这么听我的话的?趁我失忆的时候给自己捏个全新的人设是吧?”
“可是……在您手下干活,其实就很轻松啊……”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矢目久司的回应,反舌鸟想了一阵,又补充道:“而且钱也挺多的——至少我的大学同学之中,没有刚毕业就能靠自己买车买房的。”
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
——重点是这个吗?!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
“……您不会是要赶我走吧、冰酒大人?!”
反舌鸟突然智商上线,有些警惕的瞄了矢目久司一眼,一脸抗拒地往后缩了缩:“叛出组织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苏格兰的那个前车之鉴还在前面摆着呢……总之,我才不要走呢!”
眸光莫测地盯着反舌鸟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盯到反舌鸟浑身的寒毛都微微倒竖了起来之后,矢目久司这才像是漫不经心似的,很随意地开口。
“你之前……为什么会被送进福利院?”
反舌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