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一人一犬之间的气氛温馨到几乎能冒出小爱心的泡泡。
月食的性格好到离谱,在矢目久司面前几乎没有半点脾气。
翻着肚子,它笑眯眯地用小脑袋瓜一下下拱着主人的手,嘤嘤呜呜地哄着主人撸撸自己的头毛,然后还不满足,蜷缩着身体转了个面,把肚子送到了矢目久司手边,还想让主人摸摸肚子。
不厌其烦地帮爱犬梳完全身的毛毛,矢目久司松了口气,随后脱掉大衣和围巾,毫无形象可言地,一个猛子,扑在了月食毛茸茸的肚子上,一人一犬顿时滚做了一团,嘻嘻哈哈地玩闹了起来。
正在矢目久司被爱犬糊了一脸口水、不服气地试图把口水蹭到月食厚重华丽的颈毛上时,他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滋滋地震动了起来。
……有电话?
晃了一下脑袋、甩掉粘在头发上的毛毛,矢目久司从地毯上爬起来,对着月食发出了“卧”的口令后,便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冰酒。”
低沉阴冷的声音,仿佛自带冷气一般,冻得矢目久司微微皱眉,迅速从与爱犬玩闹的愉快情绪中脱离出来。
“琴酒?你找我什么事。”
“你那条狗——”
“它叫月食。”矢目久司忍不住纠正,随即眉头皱更深了。
仔细回忆了一番,他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在这附近发现跟踪自己的可疑人员……所以,琴酒是怎么知道自己过来月食这里的?
安置月食的公寓,他从没跟组织报备过,就连偶尔上门投喂和打扫卫生的人员,也是让马提尼找的信得过的人来代劳。那些家伙有把柄落在马提尼手里,按说不应该出卖自己才对……
“我不管它叫什么。我对一条狗的名字没有兴趣知道。”
琴酒冷笑了一声。
“你那条狗,现在还活着吧?上次的伤养好了没?”
垂眸看了眼一脸温柔和热忱、乖乖趴在地毯上望着自己的月食,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下:“还没有。”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冰酒,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你和你那条狗一起出现在任务现场。”
矢目久司的表情很快就沉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就听电话那头,琴酒用充满讥讽的语气继续道。
“你知道的,冰酒,实验室那边长期缺实验体。要么,你亲手把那条狗送去实验室;要么,你就想办法让它快点恢复行动能力,然后参加这一次的任务。你自己选一个吧,组织不需要没有价值的废物。”
“……”
矢目久司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任务?”
“不要多问。”琴酒的声音很冷酷。如果两人面对面交谈的话,这会儿,他的伯/莱/塔恐怕就已经顶在了矢目久司的额头上。
矢目久司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同样冷冷道:“我总得知道,是战斗任务还是搜查任务吧?”
琴酒的声音顿了一下。
“搜查任务。”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详细信息你邮件发我。”
说完,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回应,矢目久司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迎着月食充满信任的目光,矢目久司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想去吗?”
抚摸着月食浓密光滑的颈毛,矢目久司轻轻开口。
他其实不该这么问。
「四年前,在他最开始萌生出饲养一只小狗的念头时,他可以选择体型更小、性格更温顺亲人的宠物犬,但他没有。
在犬市里,他一眼相中了那只蜷缩在狭窄犬笼里、冲着所有试图逗弄自己的人龇牙咧嘴的小伯恩山犬。
狗主人劝过他:“这狗凶得很哩,除了它妈,谁都不给碰的。同窝的小狗被它几乎都被它咬伤过,是条恶犬,不好卖的哩。”」
矢目久司眼神恍惚了一下。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
「“没事,凶点好,我就要会咬人的恶犬。”刚从医疗部出院的矢目久司,弯着一双笑眼,用围巾包裹住手掌、在被小伯恩山犬咬了好几口后,顺利把小狗从笼子里拎了出来,恶劣地晃了晃。
“爱咬人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小东西~”」
回忆到此为止。
矢目久司哑然。
——原来,从一开始,他想要养的,就是一条能够扑咬、撕碎敌人的恶犬,是一条能够陪自己在枪林弹雨中一起出任务的战犬。
所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软弱、并且想要月食跟着自己一起变得软弱的呢?
在一片静寂中,窗外天色逐渐大亮。
月食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它只知道,自己可以无条件信任主人,无条件执σw.zλ.行主人的每一个命令……这样就足够了。
于是它往前走了两步,将柔软的下巴搭在了矢目久司的膝盖上,一双黑润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主人,尾巴在身后摇成了螺旋桨。
——这就是它给矢目久司的答案。
静静坐在沙发上,矢目久司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一下又一下梳着月食的颈毛,薄绿色的眸子忽明忽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矢目久司捧住月食的脑袋瓜,在对方柔软湿润的鼻尖轻轻落下一个亲亲。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他站起身,拉上窗帘,在距离投射进来的阳光最近的角落站定,拨出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