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翻动垃圾箱。
这个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的可怜男人,正在翻找被自己放置过定时炸弹的垃圾箱!
怀里,被矢目久司用层层衣物包裹住、试图以此遮盖掉计时器发出的细微声响的定时炸弹,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为烫手。
“……”
正在矢目久司绷紧身躯,准备在行迹暴露后用最快速度控制住炸弹犯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左侧被工作台挡板遮住的位置,传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啊!是这个!我找到了!雅子酱快看!就是这个——”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男人瞬息间卸去了力道,一屁股坐在地上,踢蹬着双腿,有些费劲往后稍了稍。
这一退,他顺利地将自己的身影又重新接入了矢目久司的视野里。
捧着一捆被黑色胶带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的七八根雷/管,男人将其举到了脸颊旁边,用那张瘦到脱相的脸,依恋又不舍地来回磨蹭着这个危险物品。
“他们不是吵着要出去吗……”
他喃喃自语,干裂脱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嘴角向上提起,裂开一个阴森森的弧度。
“那就出去好了……”用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艺术品的目光,男人满意地来回扫视着手里的雷/管,脸上深邃的褶皱沟壑,在这一刻都仿佛微微舒展开了一些,“让他们带上这个,一起出去好了……”
“那些不作为的薪水小偷、还有——那个害死了你的混蛋,”透明的湿痕从男人的眼下蜿蜒垂落,男人哽咽着,压低了嗓音,柔声絮语,“雅子酱……雅子酱……爸爸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就用这个,给那群警察下最后通牒好了——”嘴唇贴上冰冷的雷/管,男人几乎有些疯癫地,吃吃地笑,“让我来用鲜血告诉他们,如果不杀掉那个混蛋的话,医院里剩下的这些人,还会陆陆续续死去……”
“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的命、对比这么多与此事无关的医生和病人的生死,该选哪一边,我想那些自诩正义的警官先生们,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再等等,雅子酱……”
“等到我亲眼看着,那个混蛋肮脏的血液,洒满医院门前的柏油马路,时间也该到了。”
“很快了,爸爸很快就会过去找你的……别急啊……”
嘴里絮叨着,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用嘴唇疯狂亲吻着手里的雷/管,抑制不住的鼻涕眼泪给雷/管表面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膜。
“你等着……”
一边说着,男人伸手一撑地面,便要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衬衣被他的动作微微掀起,单薄的布料在他的腰间拱起了一个怪异的不规则弧度。
——那个是……?
!!
矢目久司瞳孔霎时间微微收缩。
还不等他细看,下一秒,他就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保持着双手撑地、身子微微前俯的姿态,男人眼珠一动不动地看向操作台底下的位置,歪了歪脑袋。
“噢——”
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男人裂开嘴,唇瓣上被扯开的伤口沁出了一两枚血珠,眼神瞪得溜圆,怪异地冲着矢目久司发出“嘿嘿”的冷笑。
“——这里,原来还藏了一个人呀?”
————
在被小伙伴第37次询问时间之后,松田阵平有点绷不住了。
“距离矢目的上一封邮件传送过来,还不到十分钟,”一把将手机直接拍进了萩原研的二怀里,松田阵平直勾勾注视着幼驯染的眼睛,沉声道,“hagi,你的心乱了。”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这一点你应该还没有忘掉吧。”
沉默着,萩原研二少见地没有去接自家幼驯染的话,就这样任凭这句话掉在了地上。
良久。
“……对不起,我只是——”
“——再怎么担心也没用,”松田阵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根本就进不去,现在唯一能够帮到矢目的,就是静静等待他的新邮件,然后教导他如何安全拆除炸弹,仅此而已。”
“这我当然知道啦,小阵平——”拖长了尾音,萩原研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单手把玩着手机轻笑,“小矢目啊,平时那么可靠的一个人,没道理会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才对。”
“我只是在想……小阵平,”略略垂下眼眸,萩原研二清楚地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握住手机边缘的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着白,“你说,这么半天过去了,不管到底有没有找到你说的那根线,小矢目……他都不应该至今还音信全无吧?”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虽然说,只要没听到爆炸的声音就是好事……但。”
“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忍不住的,萩原研二开始向自家幼驯染求一个安心:“——小阵平,小矢目会没事的,对吧?”
沉默了一下,松田阵平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嗯。”
他捋了一把被汗水浸湿后、黏糊糊地贴在脸侧的小卷毛,语气很笃定:“不就是拆弹吗?有我们两个专业的替他背书,那家伙如果还能把炸弹给搞炸掉,那得有多蠢?”
“放心好了,都说否极泰来,那家伙平时运气这么差,这会儿说不定就是他转运的机会来了。”
扯着嘴角、干笑着附和了两声,萩原研二面上仍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克制不住地,他望着松田阵平,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叹道:“小阵平,你说——如果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两个没有直接走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