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能用眼睛看到的、和用耳朵听到的东西来说,要想真正看清一个的本性,还是用心去感受来得更直白,也更准确。”
“如果感到迷茫的话,就停下来吧,安室,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只有慢下来,你才有时间让自己的心去慢慢体会,然后给出答案。”
说完这句,伊达航便就此打住,调转过头,与长椅另一边坐着的绿川盛聊起了医生临走时留下的嘱咐。
目光往长椅最左端扫了一眼,绿川盛抿了抿嘴,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收回目光,顺着伊达航的询问,一一温声作答。
不短的长椅上,一端洋溢着热烈,一端流淌着沉寂。就像是某一篇漫画的冷暖分镜拼合到了一起,暖黄和冷灰的色调交织又相斥,融洽又对立。
恍然间,仿佛众生万相,也不过如此毫末之间而已。
降谷零的表情忽然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用、心……?”
他低声喃喃,感觉理解起来稍微有些困难。
在警校的所有课程,以及之后进入公安受到的培训中,降谷零学的最好、成绩最出色的,就是情报搜查这一门。
情报是什么呢?
从狭义上讲,它是关于一件事物的消息和报告,是一行行打印在素白纸张上的机密文件,也是支配着日本公安行动的最核心的目标。
但,抛去这些冰冷无情的外壳,情报,也可以是贯穿了国民生活始末的,最琐碎、最微不足道的各种讯息。它可以是今天有新鲜蔬果在打折处理,可以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考上了好的大学,当然,也可以是楼下的住户似乎在从事着某种危险的职业、时常有满脸横肉的黑衣大汉出入楼下住户的家门。
情报从不来源于臆想,而永远只脱胎于情报人员眼观、耳闻、口问所得到的真实信息。
作为一名只身涉险的公安卧底,降谷零必须信任自己的情报搜集能力,同样,也必须信任自己搜集到的情报。
但是现在——
有人告诉他,要观察一个人的本质,比起搜集从其他人口中得来的情报,更重要的,是自己用心去感受。
这似乎跟他以往形成的观念有些相悖。
但,一时之间,降谷零又想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话。
用心……吗?
眼神微带恍惚,降谷零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拐进了某个完全未知的领域,一个需要他不断去开拓、革新的,全新的领域。
——直到幼驯染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降谷零从自己的世界里骤然惊醒。
“那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病房门边,绿川盛顺着门上透明的隔板往屋里扫了一眼,语气里带了丝犹豫:“他、嗯……矢目君,好像……醒过来了哎?”
“?!”
座椅上的两人霍然起身。
一压门把手,伊达航率先推开了门。
“矢目君,你——”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青年靠坐在床头,闻声,微微偏转过头望了过来。
在初晨微光的映照下,那双微微眯起的薄绿色眸子,宛如一潭明澈见底的春湖,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通透劲儿,就那样无声地、安静地注视着进来的人。
片刻后,青年忽然微微弯唇,扯出个清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然后很快又抿平了唇线。
“啊……”喉结滚动,他那柔滑磁性的嗓音此刻稍有些沙哑,面色温和,“早上好——昨天,辛苦你们照顾我了。”
不动声色地与好友交换了一个眼神,安室透扬起一个蜜糖般的微笑,弯下腰凑到床前,面带关切地询问:“没事就太好了——矢目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有哪里不舒服吗?”
“昨天我办理完检查手续、过去找你的时候,就发现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昏迷在了放射科的检查室里,身边只有一个就说是无意路过的少年。”
他直直望着矢目久司,目光里带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担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便告诉我吗?”
矢目久司眨了眨眼。
“昨天……”他有些迟疑,习惯性地伸手摸向颈侧,却摸了个空。
“?”
一低头,矢目久司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换上了病号服,围巾也被取下来了,目前正身处高级VIP单间病房里,被迫住院治疗……
……彳亍。
沉思了好半天,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抱歉,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安室透皱了下眉,面色微沉,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
倒是一旁站着的绿川盛见状走了过来,伸手去够床边矮柜上放着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热水后,他往杯子里面丢了一块白色结晶体,随后用手背贴上杯壁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杯子递给矢目久司。
“喝点水吧,矢目君。刚才过来查房时,医生有特意嘱咐过,说是等你醒来之后,可能会有些头晕,不过都是正常现象,喝点糖水就会好受一些。”
接过杯子,望了一眼里面正在缓缓溶解的白色方糖,矢目久司眨了眨眼后,将其放回了矮柜上。
“刚刚睡醒,我暂时还喝不下这些。”
他很有礼貌地冲没良心的(?)冤种部下道了声谢,随后转头看向可靠的波本君:“安室君,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蓦地回过神,安室透眨了眨眼,担忧的语气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至少一周吧。”
“……?”
愣了片刻后,矢目久司当即大惊失色。
“一、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