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
她想要招呼冰酒伸手采血,但在刚要伸手去拿器材的时候,目光突然凝住。
“……受伤了?”
矢目久司单手支着下巴,闻言,轻轻动了动打满绷带的左臂:“啊,一点小伤。”
小伤?
端详着冰酒惨白失血的甲床,利口酒略微停顿后,忽然深吸一口气,对上矢目久司的眸子。
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复杂得像是波涛汹涌的深邃海洋,开口时,却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冰酒,你今年多少岁?”
“嗯?”矢目久司略微沉吟,“我记得……好像下个月就23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利口酒目光有些出神。
“快五年了啊……”
“什么?”矢目久司疑惑。
“……”利口酒搁下采血针,转头调试起机器来,“没什么。过来躺下吧,冰酒,给你做个全身体检。”
薄绿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色,矢目久司似乎很好说话地点了下头,坐进仪器里:“绷带,要拆开吗?”
“……不用。”
等到数据全部采集完毕,矢目久司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注意到利口酒来来回回操作着精密复杂的仪器,随口问道:“结果怎么样?”
“还可以,抛除掉多处受伤带来的身体机能正常反应外,从数据显示上来看,你的身体很健康。”利口酒一边忙着记录数据,一边辗转在几个仪器面前,不断伸手调试着什么,嘴上则是心不在焉地答。
“这样啊……”
“嗯。我记得上次跟你提过这件事吧?你最好把烟戒了,冰酒。你们行动组怎么都——”
“——可是,你的记录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哎?”
“……有……烟瘾。”
好像瞬间被雷击中了一样,利口酒几乎没反应过来,顺嘴呆呆地吐出未完的话语,然后直接僵在了当场。
过了两秒,她像是被人重新上好发条的娃娃,面色突然一白,猛地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以突破极限的激动疯狂扑向矢目久司抓着的小册子,从始至终冷静自持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尖利得仿佛利刃在刮擦玻璃。
“还给我——!”她几乎有些惊恐地尖叫起来,棕色的长卷发被机器不小心夹住了也毫不在意,身体继续往前猛冲,硬生生被机器扯掉了一大缕发丝,“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冰酒!把它还给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中额叶、颞叶未见损伤,语言功能未见紊乱,精神未见解离倾向,情绪管理能力正常。淤青加重,根据形态疑为自己造成,无法确定是否出现复位迹象,建议继续观察。」”
矢目久司抬高右臂,踹了一脚自己坐过的的转椅,让椅子挡在两人中间,暂时拦住了利口酒的动作,手上则不断翻动着手里的小册子,自言自语道:“这是上次的记录啊……让我想想,当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呢?”
“「是那种药的副作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当时你是这样说的,没错吧,利口酒?”
薄绿色的眸子轻轻弯起,矢目久司那独特的嗓音仍然含着笑,却让听到的人如坠冰窟:“——可是啊,利口酒,你不是告诉我,说那种我吃了四年的药,作用,仅仅只是帮助我加快颅内淤血的化解和吸收吗?”
“——明明是散淤的药,为什么检查报告上,你却提到了中额叶和颞叶呢?”
“利口酒,”矢目久司的嗓音轻柔,眉目温润如春风,“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还给我!!!”
恍若未闻一般,利口酒拼命伸长手去抓矢目久司手里的记录册,脚下却是一个不慎被对方推过来的转椅撞了个趔趄,一头栽在旁边的仪器上,额头重重磕在仪器边角,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额角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变得红肿,利口酒摇摇晃晃着直起身子,再抬起头时,一双天蓝色的杏眼里竟然有些湿润。
“还给我……”棕发的研究员压低声音,眼带哀求,“那个东西不能外传……朗姆会杀了我的——啊、那个!我是说……我们签过保密协议,我不能主动泄露相关的事情!”
“……”
矢目久司微眯了下眸子:“你说……朗姆?”
利口酒立刻疯狂摇头。
但,过了一会儿,看着矢目久司捏在手心里的小册子,她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酝酿了一下语言,有些谨慎地道:“你知道的,研究所这边主要归朗姆大人管理,我的保密协议也都是跟朗姆大人签订的……”
“——所以说,这些内容,是朗姆让你给我检查并且记录的?”
利口酒用眼角觑着矢目久司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唇角微微上浮,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眸子轻轻弯起,那模样分明是在笑,却又让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容:“啊,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利口酒,你怎么一副快要哭了表情呢?”
利口酒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低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冰酒,求你……”
“好啦,还给你啦——”
纸张被空气鼓动,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响声。利口酒一抬头,就看到那本比她的命还重要的记录册,被冰酒一扬手,准确丢在了她撑住的摆放着一台复杂仪器的桌面上。
利口酒呆呆地看着这本失而复得的记录册。
“在想什么呢?”
冷不丁的,柔滑温雅的嗓音忽然在利口酒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