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萧秋水只是浣花剑派的一名剑手,没多大能耐,就算后来萧秋水名噪一时,连杀他要将多人,他一直也以为是“无极先丹”之助,以及八大高手的传授。
这些,他自信自己还可以轻易应付得了。
他一直不知道燕秋水的武功,竟是那么高深莫测。
因为他不知道萧秋水已学得了“忘情天书”。
朱侠武是稳重的人,反正他可以断论燕狂徒已死定了,目的已达,纵牺牲一个山寨,也是值得的,所以他立刻撤退。
——等摸透了萧秋水的底子,再来跟他决一死战!
“别管我们,快追!”
燕狂徒如此喝了两声,一口鲜血似箭般吐了出来。
也因为燕狂徒的吐血,使萧秋水反而决定了折回来。
燕狂徒这时已奄奄一息;他历尽伤残,历遍数次盘肠大故,到了今日,终于日暮崎峨,无法再承受得起朱大天王处心积虑,又沉猛至斯的一击。
他此刻已骨折肺碎,只凭听觉辨识,目已不能视物。萧秋水扶起了他,觉得他不再是那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反而是一位可怜的老头儿而已。
他心头一恻,只觉燕狂徒的身于微微发着抖,他才瞥觉到风雪那么大,这老人就趴在雪地上,他自己有一身武艺,不觉寒冷,但对于一个功力全被击散,命在垂危的老人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掌力一催,将一般暖流,直送到燕狂徒体内会。
燕狂徒紧咬的牙关,终于能张开了:
燕狂徒第一句就说:
“你没想到我不可一世的燕狂徒是这般下场吧?”
萧秋水无言。他年少的时候,有过各类幻想;燕狂徒已成为神话一般的人物,他万未想到居然能在这儿为燕狂徒御敌。
燕狂徒见他没有作咎,径自道:“其实我早已想过了。无论你多有名,多厉害,到头来不过是白骨一付、黄土一坯!”
燕狂徒又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杀朱大天王?又为什么要先赴临安,阻止岳飞入京?更为什么多管闲事,要促使少林、武当交换武功?”
萧秋水黯然垂泪道:“因前辈关念天下安危……”
燕狂徒打断道:“你要这样想,也无不可,只是我的心里,还有一件秘密,说穿了,就是要了这三件事连在一起的私心。”
萧秋水这可不明白了。燕狂徒惨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李沉舟。”
萧秋水茫然不解:“为了李沉舟?”
燕狂徒点头道:“因为李沉舟不姓李!”
萧秋水更懵然了:“不姓李?”
燕狂徒又惨笑起来,血水自他迸裂的脸容溢出,他说:
“李沉舟不姓李,姓燕,燕狂徒的‘燕’!”
“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在这一剎那间,萧秋水的表情就似生吞了十粒连壳鸡蛋一般不可思议。
燕狂徒道:“你可以惊讶,但你不可以不信,因为这是实情。”
萧秋水不敢置信地望向燕狂徒。只见燕狂徒艰难地又道:
“不但你不相信,连李沉舟自己也无法置信。”
萧秋水诧声问:“连……连李沉舟也不知道?”
燕狂徒道:“要是他知道,又怎会率领他的兄弟,推翻了我,把我赶了下来;若他不是我的儿子,凭他当时的武功,以及我那时的武功,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权力帮”原本为燕狂徒所创,萧秋水早在数年前已听人说过了,但燕狂徒原来有意让李沉舟得逞,这事委实太令人难以置信。
燕狂徒道:“我一直要你陪着我来,便是怕万一有个不测,还有个你,把这些话告诉给李沉舟听。这是武林中的一个秘密,除我以外,没人知道。”
萧秋水暗中运气一催,就将暖流,源源送入燕狂徒体内,道:“不会的,燕前辈,以您的功力,只要调养,便会好的。”
燕狂徒道:“能不能好,你我心知肚明,我们是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你不必瞒我。”
萧秋水低头道:“是。”
燕狂徒又说:“我本来带你来,是希望你作个见证,而不要动手,只要将这件秘密,带口去告诉沉舟便了……岂知我这般不济,反而要你相救,逐走了朱大天王,才能保住一口气,说得这些话……”
燕狂徒苦笑一下,又说:“说也奇怪,我生平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死劫险难,全挺过来了,也不见有什么能禁忌得了我……只是这次出击前,总有些阴影,怕这件事从此没人知道了——我毕竟是他爹,他毕竟是我儿子啊——所以便要带一个武功不错,又必须不是朱大天王或沉舟的人,而又不当我是老邪怪的人来作见证,这便选中了你……”
萧秋水不禁问道:“你……你为何不将真相告诉李……沉舟呢?”
燕狂徒道:“因为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生性狂羁,怎能有家室之累?自从他妈妈死后,我的武功,已修习至巅峰,若有旁骛,很容易走火入魔,便由得他自生自灭,只把一些基本上的武功教予了他,没料他天悟过人,不但能得我真传,还能推陈出新,自创一格,更善用人、组织,与其他名派高手,串连来伏杀我……其实这样也好,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权力帮’在我手上,组织散乱,良莠不齐,都是些游兵散勇,能成得了什么事……由他接掌,果尔不多久,便成天下第一大帮了……”
萧秋水犹疑地道,“前辈是……要我通知李……燕沉舟您是他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