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月色下,孟相逢,孔别离敛容整色,调理衣襟,肃然盘足坐下,闭目冥思,义一会,不约而同,解下刀剑,置于膝前。
这叶刀剑虽都未出鞘,但凌厉的杀气已超越鞘套,侵入了天地月色之中。
孟相逢、孔别离脸上眉肌抽搐着,也似为这超乎寻常的煞气而不安着,孟相逢、孔别离乍翻眼,目光暴长,两人闪电般,一抄兵器,拔出刀剑!
这剎那间刀剑交击,光摇芒射。刀童交击之星花,刀剑相映之彩灿,刀剑反照月华之光芒,甚至刀剑拔出之啸吟,刀剑破空之劲风,刀剑互撞之清音,在这瞬间,孟相逢全神去看,孔别离凝神去聆。
众人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张大了瞳孔,凝视此变,连大气也不敢稍喘一下。
待灿亮的火花熄灭,龙吟般的兵刃之声隐咨后……大地又回复丁宁谧,刀剑各已还鞘,孔别离,孟相逢静静地,静静静静地弥在月华之中。
孟相逢又闭上了眼睛,但声音却仍逗留在适才剎那间时空里,遥远而疲备。
“杀那间的星花……如同剑客决斗于生死之一瞥……那星火自极红转蓝,再归黄色淡化……今天将见血光!”
孔别离倾听着,然后很仔细。很仔细地补充道:“不止如此。
这刀剑出鞘前声带嘶哑……今夜必有杀伐。”
孟相逢沉涸于仿佛另一深邃空漠的幽冥之中,声音悠悠传来:“刀剑出鞘之时,映照月华,但光后透射时,恰有一线乌云掩过,是宝刀不甘蒙垢卦。”
孔别离半开他那无神。心意具不在的眼睛,缓缓接道:“刀剑交击时,成杀伐声,今夜将有人头落地,忌火,畏毒,系凶卦。”
“刀剑互相映照时,具发出血光,但精光明利,血灾过后,依然坦荡……”
“刀剑破空时所划出之尖啸,有危机四伏、四面楚歌的意向……而此处正是鸿门!恐怕,恐怕敌人已经来了。”
“不错。我们已经来了。”
这声音响起自附近的四方竹林中。
就在这时,乌云盖月,漆黑不见五指。也在同时,无数如密雨般的风声,打在刚才众人占卜所在之处。
古人有所谓”剑相”。“刀相”,来鉴别决战的胜负,判断兵刃的好坏,揣测前程之凶吉。
而…限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和“天涯分手,相见宝刀”孔别离,今日在此地占卦,卦方成形,血光大现,而杀伐也立时兑现。
——狙杀的人是谁?
——那暴雨般的一蓬毒钉,他们是否避得开去?
乌云盖月,一下子猝然地全黯了下来。
暗器在黑暗中,“嗤嗤”,有声,至少响了足足半顷刻,才骤然齐止。
暗器打在地上,还是人的身上?
谁也不知道。
这时大地昏沉沉的,连一丝声响也没有。
静寂继续。
人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死了?还是逃了?
间寂反而变成了令人最是不安的声音。
这死寂维持着,一直到那乌云过去,月华又重新洒放于大地上。
那时才看到大地、花树丛中。那特殊的景物。
宴会。
花前月下,有很多人在宴筵上喝酒。
只不过是默然的喝酒。吃肉。一点声息也没有。
因为一点声响都没有,所以在月夜下如此乍看,分外觉得一种非人世界的可怖。
这些人都脸色森冷,在正几上,有三个脸向甫面的人,左右具有相对向的一席,各据两人。
中央三人,正中间位置者,冠帽黄袍,宝相庄严,犹如天子一样的气派,旁边二人,一年少冠王,神采卓然,伊然太子;左首一人,是个女人,有说不出的雍华迫人,宛若皇后。
至于左右侧几前的人,一如公卿,一如大臣,另一边则一如将军,一如武官,七人都有一共同点,虽然气派显达,盛筵锦衣,但在如此荒凉的月色下,有一种奇异的阴翳,使人不寒而栗。
这些人脸色苍白得可怕,似被吸血鬼将其血液吮光一般,只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中央那人,扬起宽袖,举起玉龙杯,向十丈之遥的一排杉木林遥遥一敬,用一种比平常人说话慢了十倍,而且缓慢拖曳的声调道:“黄……泉……路……远……我……敬……诸……位……”
这沙嘎沉涩的声音,在月色下听来,令人全身发软。
他们是谁?怎么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形下摆设下了盛筵?
暗器猝袭的同时,萧秋水等一十三人,已闪身上了那排高大而枝叶茂密的杉树里去。
月亮再度露脸,他们也立时看到了离奇的场面,令人惊心动魄的盛宴。
“鸿门宴!”
邓王平失声道。
“他们是谁?”铁星月睁大了眼睛。
“他们就是鸿门宴的主人。”梁斗沉声道。
“什么?”铁星月几乎跳了起来,“你是说刘邦、项羽、范增、樊哙、张良、项庄、项伯的‘鸿门宴’!”
梁斗缓缓地点头,神色里竟有着未见之凝重。
“不可能!”这次是邱南顾不眼气,“楚霸王等俱是死人,死人怎能开‘鸿门宴’!”
梁斗的声音依然非常沉重,“死人倒好,问题他们不是死人。”
孟相逢也接道:“不但不是,而且还是极厉害的活人。”
孔别离解释道:“他们是南宫世家的人,这‘鸿门宴’便是‘南宫世家’的鸿门宴。”
盂相逢道:“他们企图模仿‘鸿门宴’的遗风,武林中只要被这一‘鸿门宴’相邀请,就等于阎王下了救令,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