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着深色的西装,一时让人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静静地举起了手上的东西。在灯光下面,她们看到那是一个警官的证件。
男人用非常沉痛但用词精准的语言,向里面的人告知。
“在令妹所就读的学校。”
“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这里的人们还在热切期待着绪方梨枝的到来,期待着一个盛大的派对的时候。
“在那个学校里面。不幸的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件。”
第75章 三周目(完)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五条悟不记得接下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谁在他的耳边说话, 他自己也好像给谁打了几个电话,对着那边的人说‘这种时候你还在玩吗?给我滚出来’之类的。
儿子应该不太能够对父亲说这种话吧。不过五条悟也不太在乎就是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早上了,或者说干脆就是中午,他静静的站立在那个玻璃花房里面。
犯罪现场已经被整个圈了起来, 在那上面用白色的胶带贴出了两个人的形状, 看上去也像是漫画的一样,几乎有点滑稽。
那就是绪方梨枝和另外一个人之前在这里倒下的样子吗?
他的心里面有一点茫然, 在花房里面能够嗅到淡淡的甜甜的香气。
这里的花一开始种植的时候就经过巧妙的规划, 一年四季总会有一个地区的花朵绽放, 而另外的一些地区的花朵则在慢慢的生长,犹如一个指针不断旋转的时钟。
现在, 在那时钟的中央,却只剩下黄色的封锁线和白色胶带的代表【死者躺在这里】的痕迹。
行动鉴识人员有叫家属去辨认尸体,爸爸就去了,他对那边点了点头, 确切无误的认为是绪方梨枝。
妈妈看了一眼就昏倒了, 五条悟依旧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也没有叫他特地去的必要。在旁边的警员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照理来说, 他站在这里应该会有一点碍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有拍照取证的年轻警员和在旁边半蹲着拿小刷子刮刮扫扫的人们,更多的是穿黑西装的律师和一看就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好像都在非常激动的说着些什么。
那些人应该不是为了绪方梨枝来的,在他们的口中绪方梨枝出现的频率很低, 他们的口中都是另外一个名字——织作碧的名字。
那个和绪方梨枝一起死掉的人。
五条悟静静的在那里站着, 直到旁边有一位警员把他叫过去, 往他的手上塞过来了一点东西。
“这个并不算是死者随身携带的物品。”他说。
“而是在花园的一角丢弃着的, 如果说是证物也能够算得上是证物, 不过整起案件其实性质非常的鲜明,所以我觉得也是把这个送给你比较好。”
“【satoru】是你吧?”
这个名字从警员的口中叫出来的时候,让五条悟微微一愣。
他的眼睛追随着警官的手指,看到他指的那个落款。
没有想到绪方梨枝会这么称呼他,也许是因为她对于两个人虽然是兄妹但是性质却不同这一点感到在意,而且对于称呼姓氏也有些抗拒吧。
还是说她和他两个人,在那一天一夜的假期里面,关系真的好到可以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像是朋友一样了呢?
五条悟静静抚摸的着手中的乐谱,他一开始并没有看,而是学着绪方梨枝以前的动作一样,一点一点把它给抚平,甚至希望把这个乐谱之前被揉皱的那些痕迹都给全部抹消。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的手上也染上了油墨的淡淡黑色。
他开始阅读乐谱。
其实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是绪方梨枝的遗作。
绪方梨枝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天才之名,死掉之后作品的价值说不定还会有所上升。就算不考虑绪方梨枝的才能,她的生活和死亡都相当【有艺术性】,如果经过炒作包装,以前用过的东西可能真的会像玛丽莲梦露的遗物一样被追捧。
就算排除这些,这也一定和绪方梨枝之前的所有作品一样,是一个杰作。
但是五条悟现在对于沉浸于音乐的美好根本没有兴趣,就算再来一曲贝多芬以前遗落的名曲又如何呢?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听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是他想要知道绪方梨枝最后留给自己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往开头看去,只是看了一个和音就呆愣在原地。
是名作,真的单单只是一个音节就能够让人感受到其力量。但是他愣在原地的理由不是这个。
这个乐谱他之前见过的。
《anzu》,之前在咖啡店里面太宰治送给他的乐谱。
那是让右手几乎完全不能动弹的绪方梨枝也能够弹奏的,象征着对生命的渴望与喜悦的摇滚乐曲。
曲子的水平很高,绪方梨枝当时看到的时候微微感觉到困惑,觉得仿佛是【另外一个更加成熟、更加幸福的自己】写出来的。
当时,以此为契机,她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演奏。之后也一直一直为了给自己和其他人带来快乐而演奏了下去。
当时的五条悟也能够察觉到几首曲子之间的共通性。但是当时他对于绪方梨枝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还是觉得这个幻境是虚假的,觉得这里面的音乐可能有某种共同性,因为本来就是根据相同的原理制造出来的东西。
可是现在,五条悟拿着这个,只觉得浑身冰凉,脸上好像被某个人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他记得绪方梨枝在列车上面,最后跟他说的一句‘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