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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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面的窗帘不知何时完全打开了,落日余晖从落地窗灌进整个房间,把墙壁都染上了颜色。
他睡醒的方式很奇特,先是身体颤抖一下,皱皱眉,然后再把眼睛睁开,整套过程有种和外表不太匹配的可爱。
他看着窗外,然后慢慢的把视线收过来看向床上的绪方梨枝,她已经没有在看书了,手轻轻放在合起来的封面上,脸朝这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绪方梨枝的眼睛有点像是猫的眼睛,主要是指瞳孔,那个地方随着光线偶尔会放大或者缩小。
现在她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他,瞳孔缩成一个光也无法逃逸的小黑点,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被那个黑点一口气拉进去,被关在里面。
五条悟不明白绪方梨枝何以盯着自己这么久——他睡着的那几个小时里面该不会她都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吧?一想到他就有点毛骨悚然,反复检查自己,甚至把手臂横到鼻子前面,闻闻有没有染上什么奇怪的味道。
一套检查下来,发现自己全方位正常,再转过头的时候绪方梨枝往旁边看了看,但两个人的视线还是对上了。
他不知道她何以这么执着于自己。窗外的余晖一口气落在绪方梨枝身上,把她的脸颊也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五条悟总觉得她比几个小时前更加苍白了。
他也盯着她几秒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你是想要给玲王奈写信吗?”
基本上这段时间里面绪方梨枝如果有什么要麻烦自己的话,那肯定也就是指这个了。
但他这么说的时候绪方梨枝却把头低得更低了。
她小小声的说“不用。”
“…啊。”这下子五条悟就真的搞不清楚要说什么了。
绪方梨枝对松崎玲王奈可谓是相当程度的【痴迷】,私下里叫她‘姐姐大人’当时听得五条悟一愣——她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叫过他哥哥呢。
虽然说是自己开的马甲,不过在几天之内就得到了这家伙超乎想象的亲近感。导致五条悟有的时候都有点在意,心里面想如果自己变性——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个女孩子的话,说不定绪方梨枝会比现在粘人乖巧很多。
而他这段时间跟绪方梨枝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提到玲王奈事情的时候,就连过来听她讲故事,也是说‘我想更加了解那个女明星的作品,就告诉我吧!’之类的话,绪方梨枝才答应的。
这个联系被切断了,他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而绪方梨枝依旧静静地注视着他。
之前她偶尔也会这么看他,主要是看着他眼下轻微的黑眼圈和那种难以掩饰的疲惫。之前的几次五条悟都把这种视线给强行无视,但今天他毕竟是在这里真正的睡了一觉——简直像是绪方梨枝在给他讲床头故事一样,看来这关算是躲不进去了。
果然,下一秒钟,绪方梨枝问他“你最近很累吗?”
“嗯…”五条悟很含糊的应,他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绪方梨枝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多么擅长跟别人交流的性格,能够问出这么一句也是鼓足了勇气。
最后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空气逐渐沉重。
五条悟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而现在太阳逐渐降低到地平线之下,一开始洒满整个房间的橘红色落日余晖逐渐消散。
他看到在天花板的角落是怎么出现一点来自于黑夜的黑色,然后那黑色往下延伸,把余晖驱逐。
五条悟静静地注视着,这一整个过程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迅速。
他在海边抱着绪方梨枝的时候看过日出,但那个时候心里面只在意绪方梨枝彻底安静的那几分钟,根本就来不及看光是如何驱逐黑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昼夜交替会快到那种程度。
现在他看着这个过程,几乎是刻意的把注意力放在那上面,来躲避绪方梨枝的视线。
最后绪方梨枝也什么都没有说。她有点厌烦的叹一口气,算是她很难得地显现出自己情绪的时候。
五条悟听见这个叹息声。他抿了抿嘴唇,脸偏向一边。
她说“你可以出去吗?就一会。”
措辞不严厉,对比妹妹以前叫他去死温和不知道多少,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妹妹一边说一边仍然打量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有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但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五条悟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心里想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不睡觉啊?
可是妹妹苍白着脸抬头看他,他对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语气生硬“不用‘一会’,你想要多久都行。”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不在房间睡觉。在隔壁房间照样一晚没睡——赶稿来着。
五条悟出门的时候好像很急,把门摔得震天响,在房间里面的绪方梨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此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深紫色的夜晚,绪方梨枝凝望着窗外的夜空,她的视线没有确切的落点,但总是长久的落在某处。
下一秒钟,仿佛是突然生成的一样,她视线的落点处,有颗星星在闪闪发光。
“……”绪方梨枝的虹膜映着那颗星点。
她想了想,站起身,从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之前她用内线电话——鼓起所有的勇气,让服务人员拿上来的。是她第1次不借用五条悟去直接和别人进行交流。
这个空白信封对现在的绪方梨枝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她在抽屉的最角落找到了套房里面本来就会有的笔,拿上,用本童话书垫着信纸,坐到了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