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梨枝从他身上起来,坐到旁边,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个动作特别的具有孩子气,以前她大概都会躲着他做,今天大概是因为睡迷糊了,让五条悟有幸窥见这一幕。
像小猫一样。他想。
而绪方梨枝接下来又低着头,把手握成拳头揉了揉眼睛。
最后她背靠着沙发,抬起头来望着已经被完全染成橘红色,并且接下来会向蓝色蜕变的清晨天空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绪方梨枝又转过头来看他。
她说“我昨天没有感觉到很痛。”
“啊?”五条悟的声音愣愣的。傻到他自己都很想骂自己一顿。
“昨天没有感觉到很痛,难得睡着了——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的确睡着了。”绪方梨枝说,“谢谢你。”
说完之后,她轻巧的打开车门,跳下去,像只猫一样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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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绪方梨枝失踪了一整个上午。
而到了中午,五条悟总算想起来要找她,并且到在哪里都找不到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那就是在后座,原本一直静静的躺在那里,被翻阅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诗集,和那几页草稿纸都不翼而飞了。
如果说绪方梨枝身上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是她的财产,那就肯定是这些了。
他心里面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
觉得这该不会真的就像是从外面把一只流浪猫捡回家里面,你知道她生病了,你知道猫死的时候通常不会死在家里面,然后到了某天你真正见到她惨痛样子的时候呢,猫从家里面溜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可绪方梨枝还是回来了。
五条悟当时在哪里都已经找过了,每一个路人在刚刚被他拦下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看到他的脸之后才微微放下心,觉得长这样子应该不至于去做抢劫犯,但是听到他的询问时,都只能够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
“如果见到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能够留下印象的。”
最后他把车子停在那里,寄希望于哪次回去的时候,车后座就能够自动长出一个绪方梨枝来。
可最后那里还是没能长出一个女孩子。
他是在台阶底部看见绪方梨枝的,那上面是稍微热闹一点的居民区,几个商店零碎坐落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谁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定居。
绪方梨枝从上面走下来,她出去的时候好歹记得从后备箱拿出一件他的白T恤穿上,从下往上看,他可以看见她依旧披散在脑后的淡粉色长发,和T恤下摆与她的大腿与最上方的太阳构成的微妙阴影。
五条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而绪方梨枝好像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会有人去找她,径自走下来,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
袋子看上去和绪方梨枝的体型几乎不成正比,不过看她拎的很轻松,里面应该不会是什么很重的东西。
凑近来看,才发现是一大袋药——各种各样的止痛药。
“你就是去买这个?”绪方梨枝经过他的时候,五条悟握住她的手腕。
他搞不清楚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因为终于找到她放下心呢,还是因为这一大袋的止痛药而生气。
昨天刚刚安慰完她,他抱了她一个晚上,一次都没有合眼,她也说了‘没太痛’,第2天就完全放着五条悟这个已经用过一次的人形止痛剂不管,买了一大袋药。
这小孩独立的也太快了吧?
不过这也挺好的,他甚至好奇为什么之前绪方梨枝没想到这么便捷的方法。
但随后就得到了解答。在绪方梨枝卖出版权之前两人经费有限,而且纸袋子里面的止痛药多种多样——其中有那么几种甚至不能够被单纯归类为【止痛】的范畴,应该说是麻痹性药物。
不仅仅是开张处方就可以完事的,甚至医生本人都得到场担保,才可以开给她。这种药物如果不是病人吃,干脆违法。是具有成/瘾/性的强镇定药物。
而绪方梨枝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个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成瘾性,什么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之类的都已经不用管了。
之前她第一次前往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她的生命期限是三个月,而现在,这个时间几乎已经过去一半了。
五条悟知道在一些药店里面,起码按照这个幻境的设定,就算没有医生的处方也没有身份证明,只要进行病危诊断,也能几乎拥有所有药品的购买权。
这些药无疑就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证明。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旁边的绪方梨枝却自然而然的把他的手给拿过去,自己提着药袋子的手也覆盖上他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反正转眼之间,袋子就已经从绪方梨枝手上转移到五条悟那里了。
她让他提东西,倒是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之后也拉着他往前面走。
绪方梨枝说“我有一个地方想要带你去看。”
“跟我走。”
五条悟乖乖跟在后面,他比绪方梨枝要高出一大截,可在后面跟着,竟也没有半点准备挣脱的打算。
台阶下方是一段林荫道,两旁耸立着高大的叫不出来名字的树木。
树木长得很高,树冠之间相互覆盖。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最顶端的叶子会沙沙作响,而笼罩着两人的巨大阴影却几乎毫不动弹。
五条悟在下方听着叶子的响声,只觉得仿佛是在天上刮起了一阵海浪。
拜这么浓密的树荫所赐,即便在外面的时候感觉日本整个化作了一个大蒸笼,觉得夏天的日本实在让人很想逃亡,怎么会有人憧憬夏天?但是一旦来到这片林荫小道,却突然感觉到了清凉与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