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之后问了雷鬼头——他在三年之前见过绪方梨枝,尽管绪方梨枝对他毫无印象,但是他却似乎很深刻的把她的身影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对此绪方梨枝没说些什么,旁边的观众们倒是很敬佩的样子,认为雷鬼头能够这么痴迷于绪方梨枝的音乐真是一件好事,觉得她们是伯牙和钟子期的关系,但是在旁边的五条悟却忍不住‘呃’了一声,心里想这萝/莉/控差不多得了。
而这样子的雷鬼头在咖啡馆,对着她戴着防毒面具的脸,也是几乎认不出来。
五条悟觉得这也是在所难免,任谁也没办法将三年前的天才少女,和台上穿着病号服,戴着防毒面具,整个一搞行为艺术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但绪方梨枝似乎把这一点完全归结于防毒面具了。她似乎觉得这东西就像是超人的眼镜一样,只要戴上去,就能够让别人认不出自己。
而这种【别人认不出自己】,则对于她的人群恐惧症有着非常强烈的舒缓作用。
简单来说就是咖啡馆里那次变装让她尝到甜头了,如果要去参加海滩音乐节的话,她希望让自己的变装更加彻底一点——“防毒面具当然是要带上的。”绪方梨枝非常冷静的说。
衣服的话太宰治那边也说好会赞助,总不至于让绪方梨枝穿着那身病号服。
除此之外就是头发,绪方梨枝似乎原先对自己的定义,主要就是在这一头银发上面。想来也是,这么漂亮的东西,见过就忘不掉。
而现在绪方梨枝准备把它染成其它颜色,彻底完成变装的最后一步。
两个人的姿势变来变去,最后绪方梨枝坐在地毯上,五条悟坐在绪方梨枝原来的位置,也就是窗沿,让她靠在自己腿上。
他两腿张开,绪方梨枝就坐在那其中的空隙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倒是能够看到在旁边摆放的书籍。
封面是皮制的,五条悟不太懂法语,上面的字母勉勉强强算是认识,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能够从那上面看出些许美感,那是真正经过时间的流逝而依然残留下来的美。
绪方梨枝之前在房间就是一个人面对这诗集进行翻译的吗?她从那里面应该能够看到比自己看到的要多的东西,但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五条悟想了想,就不再去在意,他只是专注于手上捧着的水流一样的长发。
绪方梨枝的头发是银色的,倒是省去了褪色的步骤——本来这也就是最伤头发的。
他小心翼翼的用毛刷子把染色剂往上面刷,在接近发根的时候特别小心。染色剂或多或少有毒性,据说玛丽莲梦露的早逝就与染色剂中毒有关,他之前各种奔走,也是为了买到最无害的那种。
而绪方梨枝却好像浑然不在意,只是把眼睛静静地垂在那里发呆。
到最后她终于有了一点动作,把鼻梁上面架着的眼镜默默拿下来,折好,放在旁边。
镜框与长长的绒毛地毯接触,长毛软绵绵的触在那上面,也不知道在镜片上究竟映出了什么样的景象。
绪方梨枝现在的眼睛也一定像玻璃一样,静静地映着前方的景象,让它在其中微微变色吧。
五条悟想,莫名其妙的从中抓住了一点美感。
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绪方梨枝的头发,一切做好,还得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上几十分钟,等待染色剂真正起作用,再去浴室慢慢的开温水把上面的染料洗掉。
水流在洗手台之间积蓄,淡淡的,宛如稀薄鲜血一样粉红。
五条悟原本没想过绪方梨枝会把头发染成什么颜色,但怎么样都没想到,她最后在各种各样的颜色中选中了淡粉。看不出来这孩子这么有少女心。
洗完头发之后又拿吹风机一点点弄干,整个过程五条悟都比想象中的更加仔细,今天在外面他算是听腻了【这一套到底要怎么做】的流程,但真正在妹妹身上实验也是第1次。
不过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手忙脚乱,绪方梨枝安安静静的把自己交付给他,从头到尾没说什么,发呆了几十分钟。
他原本以为两个人会找个话题聊起来的,但最终也没有。
中途听见过绪方梨枝的嘴唇溢出些许的呢喃,他一开始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来才发现是之前她所翻译的诗歌里面的句子。
“……”
法语,他听不太懂,而她又能够真正领会其中的意思吗?诗本来就是生活的浓缩变异,可是绪方梨枝连真正的生活都从来没有过吧。
一切做完之后,就算有着塑料布和旧报纸的掩护,他借给她的衬衫——准确来说是绪方梨枝强行征用的衬衫,也不成样子了。
上方星星点点的有着淡粉色痕迹,但绪方梨枝暂时好像没有脱下的打算。她的肩膀上面淡淡的有一层温热水痕,是洗头发的时候留在上面的,她低下头,没什么表情的用指尖去触那些水痕,随着她手指的挤压动作,痕迹也在衬衫上蔓延开来。
她大概是从中得出了乐趣,最后又坐上窗沿,穿着那身湿衣服就准备继续翻她的书。
五条悟说“湿着手碰书不好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绪方梨枝也是静静地垂着眼睛,完全没说话。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又过了几分钟,绪方梨枝弯下身来去捡地毯上的眼镜,戴上,打开书页。
看来是觉得他的命令具有时效性——在说话的当时是起作用的,在余音也不见之后就不一定了。
五条悟叹气,也不准备像老妈子一样继续去指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