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五条悟笑着说,用手把她额前的头发给抚上去。
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探一探她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才这么萎靡不振。
绪方梨枝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从下往上用阴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今天早上他出去的时候场面闹得并不好看,不过到现在妹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或者干脆决定让这件事情掠过不提。
这家伙好像比别人要擅长逃避一百倍左右。
妹妹最后伸出手来指着窗户。
绪方梨枝的那张床正对着外面的窗户,窗户一年到头都是开着的。
窗帘拉的很紧,酒店窗帘遮光性良好,但是因为落地窗完全打开,并且这里是顶楼,高层风时不时的就会把窗帘吹得鼓胀起来。
外面橘黄色的落日余晖,就会时不时的从这膨胀的窗帘的缝隙之间渗透过来,把绪方梨枝的床铺照亮一小部分。
这种时候,五条悟才发现绪方梨枝之前坐的地方刚刚好是不被阳光照到的地方。
他把她抱过来的自己的床更加远离光线,这也许就是绪方梨枝第一次没有反抗他的原因。
妹妹接下来说的话是“我讨厌黄昏。”
这句话让五条悟愣住了。
他觉得没有谁比绪方梨枝更加适合这个词了。
她既不是有活力的,象征一天的开始,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有很多可能性在孕育的,白天。也不是安静的,能够让人放心的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的夜晚。
介于两者之间,找遍全世界,能够让她容身的地方也只有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的几十分钟而已。
她所创作的曲子也以黄昏为题的,绪方梨枝在那首曲子里面绝对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心血。
他不觉得她会讨厌黄昏,但实际上她就是这么说了。
五条悟最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保持着把手放在她身上的姿势,跟她一起作在那里。
风依旧时不时的把窗帘吹起来一个缝隙,阳光也依旧时不时的透过这个缝隙照射在室内。
但是光线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等到外面的天空完全变为黑夜的时候,他才把手从绪方梨枝的身上收回来。
妹妹的心跳很弱,呼吸也很弱。
放在她身上的手如果不用力,那就得非常仔细的去分辨,才能确认自己手掌下面是一个活物。
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绪方梨枝抬起头来看他。
她这么乖顺的时间是很少有的,平常这么做,绪方梨枝也一定只会皱着眉躲开而已。
五条悟也知道这意味着今天早上的事情算是揭过去了。
即便两个人的关系有可能会变差,一口气把之前积累的好感都全部清零,并且在两个人之间划下一道深深的沟也是一样。
就像绪方梨枝讨厌的黄昏无论如何都会过去,而在那之后是更加沉默更加黑暗,甚至连星光都很难传递到大地上的黑夜。
绪方梨枝没骗他。
她是真的很讨厌黄昏,和黄昏相似的黎明也讨厌,甚至她自己创作出来的那一首曲子也很讨厌。
因为她那天刚刚把曲子送给学姐,第二天学姐就死了。
绪方梨枝醒来的时候,只能够看见学姐穿着白色的礼服躺在地上的尸体。
当时玻璃花房里面一直都在重复播放着她送给学姐的那张唱片。
她自己所创作出来的倾注了心血的曲子,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花房中,把玻璃都弄得微微震颤起来。
她隔着玻璃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白天了。
破晓的黎明点亮了地平线的末端,是和黄昏非常相似的景象。
橘黄色的昭示一天开始的阳光。
从那以后绪方梨枝讨厌上述的三个东西。
因为就算当时受到的震撼暂且不论,在那之后她的人生也完全以那个为分界点,被一刀砍断弄得七零八落了。
五条悟那天晚上做完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差不多九点或者十点,没和往常一样睡觉,而是趴在床上开始摆弄起那个赠品。
这时候当然不算是夜深人静,很多真正的夜生活甚至都还没有开场。
但是绪方梨枝就在他的旁边,他还能够做什么。
这女孩在旁边就会让人非常的不自在。
平常的话他大概就会打开电视,把音量放到最大。
不过今天他暂时决定不去惹她,而且好像已经有更加好玩的东西了。
不管一开始收到这个赠品的时候五条悟是什么抱怨,‘哪里有这么幼稚的!’,反正现在他躺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敲击,还是觉得蛮好玩的。
他的手指很长,如果当时没有做咒术师的话,估计会被别人评价说‘很适合去弹钢琴啊’。
现在他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七彩的玩具琴键上面,玩具也发出清脆的声音来回应。
他一开始只是敲初步成型的音符,到后来则眯着眼睛,专心致志的盯着,回想着刚刚听到的旋律,试图把黄昏这首曲子在这里重现出来。
这算是他最熟悉的曲子,甚至胜过新手必学的小星星。
五条悟没有怎么接触过西方钢琴,真要说的话,他连钢琴应该踩踏板之类的常识都不知道。
但他有比平常人良好至少十倍的记忆力,而且是个天才。
所以说如果想要通过回忆来重现,对于他来说也是挺简单的事情。
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熟悉的旋律回荡在房间之内。
不管听几次他都会有忍不住感慨,这种明明有声音在传递,但是却显得很安静的音乐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