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曜坚彻底不敢动弹了,他总算明白凌湙的意思了。
怪不得凌湙根本不担心他告密,闵仁太子的前车之鉴,只会让陛下恼羞成怒,在担心遗孤会夺位之前,更先一步会做的,是削掉打破宁和局势的猪队友。
他会被陛下拿去祭旗。
厅内陷入冷寂,一时无人开口,直至更声响起,关谡才似下了定论般道,“宁小友,你很不该回京的,可惜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整个宁侯府前后院,都升起了攻城梯,每个墙头上都搭了弓箭手,箭矢齐齐对准了这方厅堂。
关谡背手而立,“你与段高彦的话我都听他转述了,确实,我与闻阁老有利益分歧,可在成事之前,我们仍为整体,你对他下手,就是在削弱我的势力,你须知,在袁和闻之间,我与闻才是一路人,袁芨,他的志向从来不与我们相同,你懂么?”
袁来运领人布防,酉一与酉二酉五则带人聚拢到了厅门周围,宁琅下意识的想要去后院寻妻儿,胡济安则紧跟在凌湙身边,说了他自见到关谡的第一句话,“关阁老,我麓山书院的新主,可不是你能任意抹杀的。”
关谡拍着椅把手站起身,微笑着点头,“我知,但那又怎样?你麓山书院能远水救近火么?待我杀了他,你们自然会再次缩回去,无主不也过了这么多年?呵呵,无主时挺安静的,保持就好。”
胡济安色变,“你……!”
凌湙拍了拍他的手,不骄不躁道,“胡先生莫动怒,他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
说完看向关谡笑道,“关阁老,闻府的吊唁你可去了?”
连吊唁都没派人去,在这给他表演共同进退,笑呢!
关谡不语,凌湙却闲若无事般开口,“皇陵祭祀仪式就在五日后,关阁老想不想知道,我在里面动了什么?您约莫不想被人渔翁得利吧?”
呵,动我,你试试?
一瞬间,锋芒毕露,再不遮掩透体而出的杀伐之气。
凌湙,“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只顾看各家后宅阴私了?呵!”
且,就你有人么?
我也有。
凌湙轻轻摇了摇手臂,早蹲麻了脚的纪立春一头冲了出来,呸呸的抹着脑袋上的杂草,报怨,“主子,下次可别让我钻狗洞了,太狭小了,差点把我腰挤塌了,哎哟,这虎牙……报个信都火急火燎的,幸好我守着门,没让他扑空。”
袁来运带人列成长队,所有人的手上,都装备上了斩马刀。
白光闪烁,锋利无比,显是作好了战斗准备。
凌湙回头,与关谡笑道,“试试我边城专为凉羌马骑,制作的斩马刀?”
关谡色变。
第一百八十六章 背主兵奴,何防杀之!……
既要入京搏浪, 杀器杀招跟上。
凌湙当然不可能只带寥寥数人上京,他再自信,也不可能光膀子与人拼。
蛇爷铺出来的丐团传线点, 由虎牙手持紫竹节暂领行事, 凌湙带上京的一些,不能明面示人的东西,便都由他分销给了各丐团乞儿,悄咪咪的给运进了侯府。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生于民众最底层的小叫花们,亦有自己的行事规矩,拿钱办事闭紧嘴, 方能长命、百岁。
凌湙知人辛疾,予人劳酬,对人对事讲原由, 通情理, 比之京中眼观顶的达贵, 又不知和煦了多少, 虎牙领人遥拜,即便行路匆忙, 他也从未无视之, 总会驻足停留片刻, 待人逐一退去, 颔首放粮赏钱, 总有名目将补偿给到他们。
并予以虎牙一个重要承诺,待来日离京,有想去往边城发展, 无论从军亦或安居入藉者,都可往,边城无阶层固化,人畜分等,有一双不躲懒的手,便可不再食嗟来之食。
如此,短短时日,京中丐团聚集成势,守门将巡城兵们各种摸不到的暗里角落,都有凌湙的眼睛在活动,近乎无孔不入。
关家子也不是个个无诟的。
凌湙转动着腕间绑缚,绣线间的金丝在灯下闪烁,他抚着袖间云纹,漫不经心的睃了一眼寒光箭芒,墙头之上黑影匍匐,满院皆肃,杀凛聚焦,无风骤冷。
关谡拇上玉板指急拨,望向院中四角突现的府卫亲随,尤其横梗在侧的人长斩刀,尽皆泛着噬人的银光。
构造独特,用料夯实,最夺人眼的,便是反刃上的噬血凹槽,仿佛枕戈饮血般,张着微启的唇,舔邸沿边鲜美血渍。
有种迫不及待的杀戮气!
这是一群上过战场的真兵丁,非京中各门府卫虎假虎威样的花架子。
关谡将眼神落定在纪立春身上,审视着他在凌湙面前的从属之姿,半晌长长瞠出一口气,恍悟般喃喃开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个大老粗,近乎目不识丁,且还废了一臂,十几年不曾建功,窝在一处小卫所里混吃等死,却忽然于某一日,开了窍般屡立功业,走狗屎运般连连晋升,尔后顺理成章的到了皇帝身边,成了新近宠臣。
蠢人是不可能突然添智的,既没意外长脑,那就有外力相帮,往他辑礼的方向望,答案无需言明。
凌湙笑着点头,“关阁老通透,竟是无需解释了。”
纪立春摸着脑袋与袁来运齐肩站直,虎目扫至关谡身上,咧嘴龇牙,“闻府丧仪刚起,关府若也竖起白幡,皇帝那边怕要起疑啊!”
他跟凌湙后头人头捡惯了,下意识觉得凌湙既亮了刀兵,那这关谡今夜怕是活不过去了。
凌湙眼神微顿,继而哈哈大笑,拍了把纪立春的肩膀,“老纪这信心见长,竟是不觑关阁老威势,擒等着捡人头获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