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不想回答。</p>
他明知故问。</p>
“其实我根本没把向云放在眼里。”他低声，带着不屑，“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那样的。”</p>
路清可不喜欢踩低任何一个人。</p>
向云也是给了她帮助的。</p>
“莫先生，你把我说得太高了，如果我答应了向总，那才是我高攀了他。”</p>
“所以你的内心，其实可以答应他的，只是和我睡了，才让你觉得自卑？”</p>
他自嘲，“和我睡了后，你觉得自己脏了？”</p>
路清感到累了。</p>
莫东的想法，她真的猜不透。</p>
他可以把她任何一句话都能理解成无中生有的意思。</p>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路清没睡好，又有大姨妈加持，脸色显得苍白，“莫先生，我很高兴认识你，也是因为你及时的帮助，才解决了我的困难，这话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在我没还完你的钱之前，我都不可能和谁谈恋爱的，这是我的底线。”</p>
路清拧了水龙头，又低头洗了把脸。</p>
等抬起头来时，就见莫东怔怔的看着她。</p>
突然开口，“我后悔了。”</p>
“我明白，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路清现在只想睡觉，看着镜子中的他，一动不动，她懒懒的，有气无力，“趁我们现在都能抽身，就都抽身吧。”</p>
他看了她许久，带着不可思议。</p>
继而红着眼问，“你知道我后悔什么么？”</p>
知道，他一定后悔认识她，后悔帮助了她。</p>
闹现在这种地步，大家都很难受。</p>
“知道。”路清小声的，淡淡的，“我好累，折腾了一夜了，可以让我回家么？”</p>
他向后退了一步，大抵是放了她，“那就抽身吧。”</p>
路清脸上带滴着水，看他摇摇摆的走出去。</p>
两秒后，声音又从他客厅传来，不冷不热，“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去，你脸色不太好看，早点回去休息。”</p>
他也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p>
那他问那么多干什么？</p>
句句都是难回答的话，路清都已经撑不住了。</p>
路清拿纸巾擦了擦脸，出了卫生间，看房间没有了他的身影。</p>
阳台的门紧闭着，半透明的玻璃外，是他的影子。</p>
路清打开阳台门，见他已经披上了厚衣服，刚刚点燃了烟。</p>
“那我先走了。”</p>
他看也没看路清，“他在楼下等，还是那辆车。”</p>
路清想说不用送，但既然司机都在等了，她也不再拒绝。</p>
把阳台门关上。</p>
刚朝入户门走了几步，眼前突的一黑……</p>
路清没站稳，倒在了旁边的椅子旁。</p>
她还有意识，只是头晕，可能是气血不足。</p>
莫东听到声音，把烟放嘴里，赶紧拉开了阳台门。</p>
外套因为他步伐太快而掉在了地上，只穿了一件睡衣。</p>
“怎么了？”他焦急的声音传来。</p>
路清感到自己的身体往下沉。</p>
但他好像很轻松的就把自己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床上。</p>
他的腰和背还带着伤。</p>
“我送你去医院！”</p>
路清眼前一片排山倒海。</p>
只见头上的灯在乱转。</p>
“休息一下就好了。”路清小声解释，“今天量多。”</p>
她太累了，说了这话后，翻了个身，便睡着了。</p>
路清睡饱睁眼时，屋子里的窗帘厚厚实实，但透进来的光已经表明天亮了。</p>
工业区朝气蓬勃。</p>
外面的电动车偶尔按着喇叭，路清看了一眼手机。</p>
九点半。</p>
莫东好像不在房里。</p>
她起身，感觉像感冒了一般，背部肌肉酸痛。</p>
下床去了一趟洗手间。</p>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冰冷的态度，又感觉对莫东有愧。</p>
至少在钱没还完之前，她什么表达，都应该礼貌且委婉的。</p>
她决定一会儿跟他道个歉。</p>
回到房间，伸手要拉开窗帘收拾一下床，手肘却碰到了莫东挂在架子上的外套。</p>
外套没掉，但衣服兜浅，又没挂好。</p>
一个黑色钱包掉在地上。</p>
她是很少见他拿钱包出来的。</p>
弯腰捡起，却不经意的看到了一张照片。</p>
也许，不是不经意。</p>
是上天的安排和指示。</p>
一个男孩和女孩，亲密的搭着，笑容纯粹，干净，美好。</p>
路清望着照片发愣。</p>
男孩头发有点长，但她认得出来，是莫东。</p>
她一下联想到老孟餐馆收银台的那张照片，虽然她离得远，但这女孩的形象和发型，不难推断出，就是同一个人。</p>
一根针狠狠的往路清的心头扎。</p>
她茫然无措的抓了抓头发。</p>
如果说之前她没想起赵雪像谁，是因为她没看清楚这女孩的模样，那现在，她终于知道，赵雪的那张脸，和这女孩子竟如此相似。</p>
路清腿有点软，摸着床沿在旁边的床上坐下来，手上的照片却像丢不掉的口香糖。</p>
被窗帘遮住的房间里，太灰暗了。</p>
就像此时的她。</p>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反应这么大。</p>
也许，就像莫东说向云不是他的对手般，她也小看了赵雪。</p>
阳台门突然有了动静。</p>
路清一哆嗦，慌乱的把照片放进那衣服的兜。</p>
站起来，伪装着笑，仿佛一个僵硬的木偶。</p>
“醒了？”风吹进来，带着浓郁的烟味。</p>
莫东的轮廓镶在阳光里。</p>
今天太阳真大。</p>
好刺眼。</p>
路清心跳得厉害，像做了亏心事。</p>
像发现了大秘密。</p>
又像自己已经被踢出了局的惊慌。</p>
“嗯，莫先生还没去上班？”</p>
“今天不忙，好点了吗？”</p>
“好了。”路清揉了揉太阳穴，低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p>
他走向她，“昨晚怎么了？差点就送你去医院了。”</p>
“没事，气血不足引起的头晕。”路清努力躲避他。</p>
经过他面前，拿了外套，仍然没看他，“我先去上班了，唐经理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都没接，旷工还是小事，就怕他们以为我出了什么事。”</p>
她走了几步，却被他挡在她面前。</p>
很近，但路清再也不敢抬头。</p>
她看向他的裤腿，听他说，“昨晚对不起……”</p>
“呃……昨天我的话也重，应该我先道歉，不过，那些话，都是认真的。”路清说话客客气气，“莫先生，谢谢你的床，再见。”</p>
她已经待不下去了。</p>
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以及和那女孩子能重合的，赵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