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姬无瑕便施施然下了城墙,去墙根底下找凉水喝。
有个小兵见他下来,赶忙给他献上清凉的井水。小兵憨厚笑道?:“刚打上来的,殿下多喝点,省得中暑。”
姬无瑕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纱裙,虽算不上暴露,比小兵穿得还是凉快多了。姬无瑕同情道?:“你也喝点吧。”
小兵道?:“将军吩咐,这桶水就是留给殿下一个人的,若是殿下不喝,等会?儿被太阳晒热了,别?人才?能喝,同时?再给殿下打新的。”
姬无瑕:“……没这么娇气,下次告诉公孙衡,大可不必。”
小兵能被派来专门照顾他,神色很是兴奋,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的:“我,我今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侍奉殿下,给,给殿下打水喝。这荣幸我回去能吹嘘一辈子,也不枉我对,对殿下的一片忠心?。”
姬无瑕抬头?,茫然道?:“什么?”
小兵:“……一片忠心??我们镇东军自公孙将军起,个个都是对殿下一片忠心?的。”
一瞬间,姬无瑕好像在?对方?的话语里捕捉到了某些?重要的关键词,但那感觉一闪而逝,很快便在?烈阳下蒸发了。
小兵又道?:“殿下不须担心?,羽林军打不进城来,便是打进来,我也会?豁出命保护殿下!”
小兵拍了胸脯,姬无瑕却觉得不太对劲。鼓励别?人为自己?豁出命不对劲,劝别?人不要豁出命同样不大对劲。
姬无瑕又不好给他泼冷水,只得道?:“你跟着我,小心?一点。”
他站在?城门内侧,忽听到城内城外的双方?终于?放完了狠话,走完了开战流程,开始擂鼓,各种喊叫声、马嘶响声形成一片,形成一种奇异而恐怖的混沌声响,像一个令人窒息的致密盖子,覆盖住整个临涛城。
姬无瑕觉得自己?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空气如凝固一般。
“殿下?”小兵道?。
姬无瑕懵懂地望向城门。就在?那一瞬间,城门突然被攻城锤重重撞了一记,轰鸣久久不绝,姬无瑕差点被震出内伤。紧接着,城上的镇东军开始向下放火箭、倒火油,焚烧装载攻城锤的战车。
世界又剧烈地晃动?起来,城门口越来越热,声浪一波接一波,如黄河滚滚而来,而姬无瑕就像河中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只能顺着大势被裹挟而去,毫无反抗余地。
那小兵赶忙拉了他一把,道?:“殿下别?站这里,危险。”
姬无瑕失魂落魄,被小兵推着送回去军营里。这一整天,他都没吃下饭,时?刻担心?着公孙衡或者公孙和?或者别?的什么他认得的人的尸体被送回来,但来的只有一些?伤兵。
到夜里双方?姑且鸣金收兵,公孙衡一身风尘仆仆回来了。姬无瑕松了口气,却感觉像不认识公孙衡了。他熟悉的公孙衡脾气温吞,容易受欺负,从不像这样身上带着血,锋芒毕露。
公孙衡见他神色蔫蔫的,开玩笑道?:“做将军跟做戏子差别?不大,都要看身段、看武功、看演技。我今日?演得如何?”
姬无瑕却没笑。
公孙衡擦干净手,又问:“怎么了?上战场吓到了?再耐心?等等,很快就赢了。”
确实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姬无瑕觉得相当不对劲,明明刚穿来的时?候就在?战场,也经历过乌桓人与匈奴人的混战,为什么只有这次感觉十?分不适?
他预感到,有什么事在?暗中发酵。
姬无瑕顿时?有些?喘不上气来,道?:“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公孙衡就像忙碌了一整天,回家还被傲娇妻子甩脸色的倒霉丈夫。他试探着看看姬无瑕,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哄,还是让他早点休息。
反而自己?的辛苦公孙衡倒没放在?心?上。
公孙衡一直把姬无瑕送回那小院内。明月之下,杏花已经谢了,院中树上结了小小的青涩杏子。姬无瑕视若无睹,径直进了房躺在?榻上。
公孙衡掂量了一下,也跟着他进门,蹲在?床前。
姬无瑕有气无力地说:“做什么?你不累吗?”
公孙衡柔声道?:“给你讲个故事?”
姬无瑕道?:“什么?”
公孙衡道?:“从前,有一只七彩色的小鸟。”
姬无瑕闭上了眼睛:“七彩小鸟。”
公孙衡道?:“她的朋友是一只灰色小鸟。”
姬无瑕不说话了。
公孙衡自言自语,接着道?:“有一天,七彩小鸟对灰色小鸟说,阿灰啊,我要去寻找太阳出生之地。”
“灰色小鸟说,可是太阳出生在?东海彼岸,如何跨越东海呢?”
“七彩小鸟说,只要我每日?飞,飞得够久之后,慢慢就到啦。”
姬无瑕渐渐睡着了,但公孙衡继续在?他床前绘声绘色地讲道?:“灰色小鸟赶紧劝阻,那你岂不是要飞一辈子?”
“七彩小鸟道?,可我若停在?这里,也得远远看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