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元正静静地合上眼帘，温暖如春的帅帐也暖不回他冰凉的内心。</p>
下令道：“庄三，明天派一队人马去城外挖些黏土回来。”</p>
范成明有更直接的手段，“营里不是有泥砖么，化了便是。”</p>
当潮水退去的时候，才知道谁在裸泳！</p>
韩腾放下的直钩，没想到还能钓上一条大鱼。</p>
右武卫不通武事的，不知道有多少。</p>
但不通工事的，至少有三个。</p>
资历最老的、天赋最高的、运气最好的……他们走到今天，居然没捅出过天大的娄子。</p>
简直不可思议！</p>
吕元正绝望地闭上眼睛，声音透露出一丝决绝，“范二，到时你亲自砸土！”</p>
这夯土墙非建不可！</p>
庄旭气愤不已，“泥砖变回泥，比挖土费事多了。”</p>
帅帐内的会议“不欢而散”，众人返回公房。</p>
范成明拖上庄旭跑到段晓棠的房间打发时间。</p>
依旧一副扶不起来的坐姿。</p>
范成明嘴里啃一个柿子，不满地呸呸两声，“有点涩！”</p>
段晓棠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涩就别吃！”</p>
范成明迟疑道：“还行，就是没有骊山的红柿子甜。”</p>
庄旭：“火晶柿子是上品，其他的哪能比。”</p>
范成明突然拍了拍额头，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说，皇上杀了元宏大！”</p>
庄旭闻言一愣，“什么时候？”</p>
范成明：“就在和诸将集议后不久。”</p>
段晓棠冷笑道：“人质留在手里毫无用处，不如杀掉以示决心。”</p>
论公论私，元宏大都该死。</p>
庄旭：“他若能早死一时半刻，更能安并州诸将的心。”</p>
众所周知，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是最合适的背锅人选。</p>
范成明想告诉小伙伴的并非元宏大的死讯，而是另一件事。</p>
“你们猜，他临死前说了什么？”</p>
段晓棠冷哼一声，“总不会是悔过。”</p>
范成明再问道：“三儿，你说呢？”</p>
庄旭白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和嘲讽，“也不会请求宽恕家人。”</p>
元家父子几个干的事，随便哪一件，都能把全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p>
范成明公布正确答案，“他说，皇上好大喜功。若没有他委身媾和，舍小保大。”</p>
“突厥铁骑早就南下了！”</p>
段晓棠到长安这么久，头一次见到如此奇葩的物种。</p>
大吴居然有投降派，不，议和派。</p>
“脸呢！”</p>
段晓棠不认同吴杲中邪一般，非要和高句丽死磕的决心。</p>
大吴军方大多保持在亢奋状态，保守派认为激进派太保守了！</p>
一个保持开拓，对周边蛮夷保持震慑力的政权，总比一味媾和求安来的好。</p>
钱不花在军费上，难道拿来当赔款！</p>
大吴和突厥两方都没本事，直接吞并对方。</p>
就这么一直耗下去，耗到一方因为历史周期论，巨人一般轰然倒塌！</p>
庄旭恍然大悟道：“难怪并州的少壮派忍不了。”</p>
除了元宏大违背军方底线的各种操作，他的理念天生就和向往军功的将门犯冲。</p>
段晓棠沉吟道：“临死前的狂吠之言罢了。”</p>
元家的种种作为，可不是一味求安。</p>
他们是将个人的利益最大化。</p>
段晓棠不禁问道：“当初让他接管并州大营时，没做过背调？”</p>
让一个精神非汉非胡、偏投降派的人，管理防备胡人南下的并州防线。</p>
简直是对大吴国防安全的最大威胁！</p>
范成明拍一拍大腿，“那时候可能看中他老实听话。”</p>
这让段晓棠以后，怎么直视“老实”两个字呢。</p>
原来早就不忍直视了！</p>
庄旭试图分析元宏大的心路历程，“他在长安时是纯正的军功贵族，但到并州后所属将官不听指挥，于是剑走偏锋……”</p>
编不下去了！</p>
一串话里，恐怕只有不听指挥一句经得住推敲。</p>
要不元宏大怎会里通突厥，将异见者推到对方的屠刀下呢。</p>
段晓棠感慨道：“换殷博瀚去，都比元宏大敞亮！”</p>
殷博瀚好歹有点文人的自觉性，华夷之辩站的住脚，且对军功有渴望。</p>
范成明不阴不阳道：“殷相公若泉下有知，想必欣慰不已。”</p>
比烂比出了新高度。</p>
段晓棠向来欣赏草原人民能歌善舞，但前提必须建立在双方互相认同是一家人。</p>
大吴和突厥结下的是世仇，打出的是真火。</p>
仇恨之深，非一朝一夕能化解，需要几代人的时光去抚平。</p>
范成明胡乱地擦擦手，“你们继续在营里待着，我去找林娘子问……买点东西。”</p>
庄旭：“帮我带点伤药。”</p>
范成明笑道：“你又用不上。”</p>
庄旭：“找机会给梁五他们捎点。”</p>
范成明：“别操心，他们都有。”</p>
自从范成明用段晓棠给的酒精和金疮药救回范成达后，左武卫上下，军士不敢保证，将官至少准备了一份。</p>
你传我，我传你，南衙不少将官都暗中准备，以防不时之需。</p>
庄旭不解道：“那你去干嘛？”</p>
范成明打哑谜道：“佛曰，不可说！”</p>
庄旭打趣道：“佛说不喜欢你打哑谜。”</p>
范成明不在乎道：“反正我也不信佛。”</p>
晚上回家，段晓棠问林婉婉有没有见过范成明。</p>
孰料对方只有一句，“道可道，不知道。”</p>
见没见过，还成薛定谔的问题了。</p>
段晓棠：“你们说什么了？”</p>
林婉婉回答了六个字，“垃圾处理办法。”</p>
段晓棠意会，“整人？”</p>
范成明难道找林婉婉买迷药、痒痒粉。</p>
林婉婉不说话，姑且算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