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梁津的记忆里出现了三个小时的空白。这三个小时里,他从海城到锦城,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人在飞机上,头脑无法思考,好像变成了古老的、笨重的黑白电视,屏幕上一直是雪白的噪点。
三千多米、失踪、失温。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转圜,明明飞机上暖气充足,他却好像坐在数九寒天里,被判了死刑。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机拨打着那个特殊的紧急电话。那个电话,连通着女孩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手表还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让她时时刻刻带着,不要摘下来。她也听话地带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随时联系到她。
他一遍遍打,一遍遍收到机械的女音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男人胸腔中弥漫着浓雾一样的窒息感,将手机朝地上一掷。黑莓手机的边角磕在厚重绵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坐在飞机上,头脑却自动回忆起他们上次见面的一晚。那时她要按摩,开玩笑说他的力度“不够重”,他使了坏,凶狠又强悍,直要到她呜呜哭着求饶。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怕他们会就这样结束。
第84章 操碎心
锦城, 机场,湾流G650降落。
一辆通体漆黑锃亮的牧马人等在机场外,轮胎上纹路清晰深刻。司机紧张地在驾驶室外恭候。梁津迈开极大的步伐, 大步走过来。
他面色沉沉,不见一点喜色, 跟在身后的保镖和助理大气不敢出,一时间气压低到极致。
司机叫了一声“梁总”, 伸手拉开驾驶室的门,正要坐进去,却被梁津推开, 趔趄着向后几步。
“借过。”穿着Burberry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色阴沉, 明明是一句抱歉的话语, 听在司机耳中, 却让后者胆战心惊。
梁津径直坐进驾驶室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紧急关头他要自己开车,他谁都信不过。徐正阶在一旁看着梁津, 有点呆愣。梁津一向不喜欢和他人产生肢体接触, 更不会动辄推开下属, 但他现在这两样都犯了,急迫的心情可见一斑。
徐正阶没来得及再想什么,眼疾手快地拉开牧马人的副驾驶,在引擎即将启动之际,将屁股挨靠在坐垫上。
牧马人像一匹疯马似的弹出去,速度开到120迈。徐正阶眼前掠过两侧不断倒退的花草树木,只觉得脑袋都在生疼。
夫人情况难料, 总裁要疯了。整个世界也要跟着一起疯掉,秩序在崩坏, 在坍塌。
已近深夜,公路上车马稀少,偶有零星几辆,被牧马人不停超越。徐正阶瞧着好几次牧马人擦边过车,心惊胆战。总裁开车也疯了不要命了——到时候还要开上盘旋曲折的盘山公路,梁津的车技不知能不能驾驭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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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好在,事实证明徐正阶的担忧是多余的。上了盘山路后,方向盘在梁津手中灵活地转动,转弯,车速不减,车始终在车道靠右居中的位置。
盘山公路好像永远都望不见尽头,车头雪白的大灯照亮两侧黑黢黢的树木,再将它们甩到身后。终于,印着“板栗坪基地”的掉漆铁牌,出现在视野里。
梁津猛踩一脚剎车,车在门口堪堪停住。
正在门卫室里焦急等候的刘时元,额间青筋突突跳着,急忙起身迎接梁津,脸上陪着笑。
“梁总,就在两分钟前传来消息,小梁太太已经找到了,人没有大碍,只是在向阳坡上摔下来,左臂有伤势。”
刘时元额头都在冒汗,他说得急切,既要早早告知眼前这位梁总消息,又要斟酌词句,想着怎么描述周萱的伤势,不能将她描述得太重,但也不能太轻描淡写,不符现实。
毕竟眼前这位挺鼻薄唇、面若修罗的男人,是基地如今最大的金主,前不久才拨款了几个亿,帮助投资建设和更新基地的基础硬件设施设备。
刘时元作为接触到资金流转环节之一的底层领导,光抠一点油渣子就吃得脑满肠肥。
眼前这位就是他的金主,他的衣食父母。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衣食父母。
“她现在在哪?”梁津眼睛发红,哑着嗓子问。那句“她人没大碍”,让他脑中黑白电视般宕机的状态中断,眼前的雪花点和耳边滋啦滋啦的失真噪声终于消失不见。
一切都还来得及,都还没有结束。
这一刻,梁津真正意识到,什么叫“虚惊一场”是最美好的词,这真是再美好不过。她没有事就好,他的小女孩,她没有事就好。
“基地已经派救护车过去,将小梁太太接回来了。”刘时元恭敬道。
梁津身后的徐正阶听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幸而夫人没事,幸而没事。要是有事,总裁怕是要疯。
*
板栗坪基地内,救护车在公路上艰难前行,道路两旁的积雪被车尾气一融,化成脏兮兮的泥水。
车内,周萱坐在座位上,裹着同事给她披上的军大衣,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
一个小时前,她终于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山坡背风处,发现一大一小两只滚滚。滚滚妈带着小滚滚,正躲在岩石缝隙里,只露出一张蓬松的大脸。
终于找到了。她喜出望外,却只敢远远地望着它们 。
熊猫始终是野兽,尤其是经过挑选,最终进入野培名单的熊猫,野性和警惕性很强,它们牙齿锋利,咬合力足。基地里曾有一位老前辈,在寻找熊猫幼崽的过程中,被想要护卫幼崽的母亲咬伤了,至今双手关节钙化难以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