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笔变细了?
明明她一直都没有换过笔的型号。
脑中蓦然又冒出昨夜海上,那浓重的皇家蓝一样的雾色。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是笔变细了,而是她丈量比较的单位不一样了。她被他哄诱着握过尺寸更大的,所以才觉得寻常用的铅笔变细。
女孩强力捺下脑中翻飞的思绪,握着笔,将“防止游客投喂动物”的几大措施圈了出来。
她的笔迹变得急促,词句末尾的字段,画出的水墨痕迹几乎要飞出去。她稳了稳手指。
然而,她可以控制手中的笔,可以遏制脑中旖旎的情绪,唯独控制不了手掌的触感。她紧接着想到昨夜她细嫩的小手是如何被一下一下地磨红、发烫、直到原本雪白的掌心都因为摩擦而变红,泛出点点胭脂的颜色。
她几乎都要握不住,却被他强行按住手,带着她动,嗓音低哑,命令她“继续”。
“在看书?”这时,梁津倾身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书,抖开,在眼前翻了几眼。他只瞅了一眼序章,一目十行,很快就明白了她所看书的内容。
“你对动物园经营感兴趣?”男人问女孩。
这小女孩子,还真是对动物爱得深沉。她定然是有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的。男人脑中蓦然想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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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想,有没有可能自己开一座动物园。”女孩被他打断思绪,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不自觉将笔头放到唇边咬了咬。
奶奶的存折上还有钱。如果她能够把乐乐动物园买下来,她一定好好经营,将它经营成一座“适合动物们”的动物园。
她粉嫩红润的唇咬着笔头,似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男人视线在笔头和红唇交汇处盯着看了两秒,心头蓦地一跳。如果她咬的不是笔头,而是。。。
男人闭上眼睛,强行打断发散的思绪。
是他想得太远。她的小脸很漂亮,唇也很漂亮。他不舍得。
“经营动物园很累。你还是安安心心上你的班。”男人将书放回她膝头,揽住她肩膀。
她这么小个人,操心那些做什么?经营一座动物园可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容易,人事,财务,法务,这些都够操劳的了。她么,就安安心心地每天喂喂熊猫,抱着滚滚玩一玩就好。
女孩嘟了嘟唇,没接话。
什么都说累。婚礼策划怕她累到,全程交给徐正阶,她说要开动物园,他也说会累。
那按照他的意思,她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才不要什么都做不了。
迈巴赫行驶着,很快到了梁公馆。
梁公馆是梁家老宅,梁家祠堂所在之地。
周萱走进梁公馆,这是一座典型的蕴含东方美学意境的府邸,处处透露着安逸、安逸、古朴的气息。置身其中太久,却让人有压抑感,只有廊亭外两株花木透出旺盛的生命力。
梁公馆早些年还多人住,自梁岱山暮年之后,梁西元、梁津、以及一些别的旁枝,也陆陆续续地搬了出去。
只是每日有人洒扫庭院,擦拭灰尘,走动的仆人让这里多了一点人气。
正厅的正位,坐着梁岱山,侧位则是梁西元。让周萱没料到的是,梁牧也来了,坐在梁西元的对面。看到周萱,梁牧还礼貌地起身,和她打招呼,叫她一声“大嫂”。
被叫成“大嫂”,周萱有点儿脸红。
拜托拜托,她今年才20岁耶,经常被黎若昭调侃称“乳臭未干”的小萱萱,但是就已经有人叫她“大嫂”了,还是一个看着比她年长不少的人叫的。
梁岱山的轻咳,将周萱的思绪打断,注意力也重新回到了老爷子身上。梁岱山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没有坐在八仙椅上,还是坐着轮椅。周萱注意到,梁岱山的小臂依旧用同色的松紧带绑在轮椅上,不让小臂垂落下去。
仆人将茶端上,梁津带着她给梁岱山奉茶问好,梁岱山的嘴唇颤颤巍巍蠕动半天,最后冒出一句。
“你们都大了,老人也老了。”
周萱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对着老爷子拘谨一笑,也不知道以老爷子目前的清醒程度,还记不记得她就是十几年前,坐在他膝头的小姑娘。
梁岱山身后、一直负责贴身服侍梁岱山的总管彭伯,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大红封皮,鎏金面儿的红包,双手递给周萱。
周萱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就是老人家给新妇的红包,便也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下了。
梁津的爷爷会接受她的,对吗?他看起来,也不像知道她目前在动物园当饲养员的样子。周萱并不为自己的职业而感到不好意思。
但她也知道,如果梁老爷子再年轻一些,身体再好一些,以他那旺盛的控制欲,他应当不会容许梁家的媳妇从事如此普通平凡的工作。
拜见了梁岱山后,紧接着要见梁西元。
“姑姑。”
周萱恭谨地跟着梁津叫“姑姑”,梁西元点了点头。那光滑如一颗板栗的发型,几乎一动不动。
继梁岱山给了她一只红包后,梁西元也给了她一只红包。梁西元给的那只红包,只比梁岱山的那只薄了一些,摸着沉甸甸的,封面印着“龙凤呈祥”的烫金印花。
给两位长辈敬茶之后,就到祠堂拜见梁家列祖列宗了。
祠堂里。
袅袅升起檀香的气息,周萱接过彭伯递来的三根线香,线香燃烧,散发着一种清冷的、含尘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