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又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备注为“明来”的联系人,点进空白一片的聊天界面,左右编辑了好久,发送出去两个字:明来。
几乎是一瞬间,界面顶端就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初阳吓得手机差点甩出去,人也坐直了,空调和窗外的风都吹得太猛,他觉得自己是飘的,仿佛被冷气充成了一个可以飘起来的人形气球。
“嗡”一声振动,他的视线落回椅手机屏幕,看到明来的消息。
【明来:怎么了?】
【爱因斯坦·宋:考完之后见你一面,可以吗?】
由于九中管理严格,明来他们又是第一届高考生,整个高三期间他们都很少出校。
所以初阳和他几乎一个月才能见上一次,而见上了之后呢?就沉默,谁都不说话。家长们也都知道他们又回到从前绝交的时候了。
但知道归知道,也不劝和,反正也是为了他们高考,这样沉默着各自努力挺好的,谁也不影响谁。
【明来:时间不是挺多吗?怎么要特意在明天?】
【爱因斯坦·宋:考完之后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你。】
对面没有反应了。
初阳眼睛都快盯出血,那“正在输入中……”几个字怎么也不肯显示出来。
直到初阳睡前,明来都没再回复。
倒是他爸,真的回来了。
*
可能是有宋先凌接送的原因,第二天的理综初阳考得很顺利,甚至没有发抖。而且想着只差最后一科他就解放,下笔可真是马良附体,脑子里想什么那答案就出什么,考完了之后那冰冷的广播提示声都没响,他又提前交卷了。
也许是他有那什么考试紧张综合症,所以坐在考场里就总不安心,连身体都要起反应似的,要是真控制不住勃起了,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吐出来。于是他只能尽可能地远离这个令他无法控制生理和心理反应的恐怖地方。
如此,他便可以腾出脑子来思考,要怎么才能见到明来呢?他们九中没设考点,是分到四中的,隔紫业不远。出校门打个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如果下午的英语他也提前交卷提前出校的话,绝对能在四中门口堵到明来。
英语是他擅长的科目,确实在离考试还有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他差不多就做完了。检查了一遍答题卡没问题之后,他起身离开。
外面操场上已经零零散散站着几个提前交卷的学生,初阳往校门口看去,门还锁着,保安们拉起警戒线堵着仿如洪水般往里挤的家长。
他给宋先凌发消息过去,问在没在医院。
宋先凌回在的,问他是不是提前交卷。
初阳也直接明了地说:“嗯,我想先去找会儿明来,六点到医院。”
过了一会儿他爸才回:“去吧。”
初阳想,爸爸也没有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先去找明来,明明他知道自己和明来还在“冷战”。但整个高三他爸对他都很好,一切有求必应,也没怎么骂他。
终于等到可以放行的时间,初阳第一个冲出校门,穿越人群,打车去往四中。
然而他没想到堵车了,到达四中门口时已经都没多少人。
初阳站在校门口正中央,目光在所有出来的人身上扫视,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等。
明来十八岁这年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挺拔而瘦削,脸蛋又英俊,按道理他可以很快找到的。或者说,他家那辆宝马很好认,因为自己坐了很多年,车牌号记得一清二楚,连哪个地方有个小小的剐蹭他都知道,按道理也应该一眼就看到。
但是没有。
明叔和苏阿姨没来接他吗?还是他们已经走了?初阳决定再等一等。
四中门口的盛大香樟拢出长长的阴影,铺满整个街道。家长们搂着孩子从他身边经过,走进斑驳光影的林荫道中,口中讨论着毕业旅行,或是今晚的祝贺晚餐。
初阳捏紧裤兜里的手机,感觉手心的热汗已经快要渗进去。
“宋初阳!”
一个熟悉的嗓音。
初阳耳朵里某颗神经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
在林荫道下,闷而热的空气中,张阅宁脚踩人行道,单手扶着自行车的一边车把,正看着他。
“张阅宁?”初阳哑声道,“你还没走吗?”
“你等谁?”
“明来。”
“哦。”张阅宁低头笑了笑,随后又抬起来看着他说,“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初阳迅速把手背到身后,瞪着张阅宁问:“看什么?”
“我听说,你,”张阅宁顿了顿,“做题做到,把手都……”
把手都做破了,这后半句他没说出来。
初阳只感觉一股羞臊立马就爬上了他的面颊,好烧好烧。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对吧?努力不应该是不好意思的。可是张阅宁就这么盯着他,那种清澈又带点心疼的眼神,直截了当地,好像穿透了他的皮肤,令他体内的细胞颤抖。
张阅宁伸手朝他招呼:“就看一眼。”
他们之间就一步的距离,只要初阳伸出来张阅宁就能看到。
但初阳没动。
半晌后,张阅宁下车了。自行车摔在一边,脚踏板被撞得又转悠起来,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没别的意思。”张阅宁一把握住初阳的右手手腕,“我就看看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初阳的手已经被拉到俩人中间,离张阅宁很近很近,几乎要贴上他的鼻梁,要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中指顶端关节的位置,靠近食指的那面,有一条三厘米左右的深而红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