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就等在九班十班中间的大柱子旁边,目视过去,能从宽大窗子里看到九班和十班的全貌。
然后初阳看到肖君居然坐在十班的讲台上!
肖君转去十班了吗?当上了纪律委员还是副班长?而乔新雪坐在第一排,和肖君就一只手的距离。在夏春美走出教室之际,乔新雪向讲台上的肖君递了一张卷子,肖君对乔新雪又露出了那个阳光的笑容。
夏春美出来了,初阳却还在盯着他们。
明来悄悄拍了一下他的腰,微微勾头凑近他说:“走,我们过去。”
“好。”初阳收回视线,与二人上前挡住了夏春美的道。
一大三小就这么互相瞪着杵在十班教室外。
“你们仨有什么事?”夏春美用她人民教师的风度保持着对学生需求的倾听和帮助。
“我们觉得在班级门口不宜谈这件事,这个才会真的影响学生们学习。”初阳看她就得垂眸,一垂眸就没有气焰,但内心里的不忿还是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震慑力。
“行。”夏春美点点头,边往阳台走边说,“所以是还在为我刚才收棋子的行为不忿?觉得我做的不对?”
明来气愤道:“您当然不对,所以我们才追出来,我们下棋没有影响任何同学,看棋的那几个男同学也没有讲话,就算是讲话了也不会影响周围任何同学的学习,您这么做未免让人觉得针对性太强。”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初阳接话。
“谁说是针对了?针对谁?你们班还是你明来和你天天都安分不下来的宋初阳?”夏春美被这话气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还不给这仨回应的机会,“你又是谁?你跟着过来做什么?哦,和明来下棋那个同学是吧?棋子是谁的?不知道收了的东西只有周六回家的时候才能领回去?”
“夏老师,棋子是我的,你实在没有任何权利收走它。”张阅宁比初阳高,眸子垂得更低,声音一出却无比有震慑力,初阳都吃了一惊。
“学校规章……”
初阳立即打断夏春美:“学校规章制度上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在教室玩象棋,只写了手机iPad和笔记本电脑等产品,你要秉公办事就得熟悉了这些规章条例了再公正公办。”
“就连九班那个女生的指甲油你也没有权利收。”明来也不给夏春美回应的机会。
张阅宁理解了二人的意思,接得也很快:“你要公正公办,我们也要公正公讨,真理和正义是我们所有人的权利,你不能无视它鄙视它狭窄到只用一套学校规章就对我们肆意惩治。况且,我们没有错,下象棋没有错,在教室里下象棋没有错,在晚自习期间下象棋也没有错。”
夏春美被这仨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连珠炮弹给说得一懵一懵的,呼吸更快更不畅了,捂着胸口作被他们吓得连连后退状,边伸手进口袋摸边说:“七班的三个男生,啊,我记住你们了,觉得我滥用职权故意针对你们是吧?你们班真是出息了,前脚刚出来一个作弊的,后脚又来三个讨伐的,你们周老师怎么那么出息呢?揽……”
“这和周老师没有任何关系,别扯上我们老师。”初阳说。
夏春美眼睛瞪得更大了,目光像吃人一样反复在他们三人间逡巡,“好呀,我还给你们,就你们要正义,就你们学生能耐,还能联合起来欺负女老师了。”
说罢,她一把将那棋子扔到三个人身上,正正砸中了他们的胸口,后又顺着校服滚下去,掉到地上。
明来蹲下去,一束变形了的矩形光束打过来。他捡起白光中的‘军’和‘炮’,递给伸手去接的初阳,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仰着脖子盯着夏春美,一字一顿道:“这不是‘欺负’,我十五岁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才是真正的‘欺负’。”
张阅宁和初阳都同时把目光从明来身上收回,望向了夏春美。
夏春美这回是真的有意在后退了,她边翻手中的计分表边说:“你不要胡诌啊,说话诋毁老师,我上报等学校查明之后你们是要被开除的。”
明来站起来,冷冷地说:“那你查啊,看看到底是谁诋毁谁,往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桌兜里塞鸡蛋,在全班……”
“够了!”夏春美闭着眼睛吼了出来,“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她搂着计分表往怀里塞,再又分别瞪了他们仨一眼,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往阳台那边的楼梯去了。
明来闷笑了一声,回头,看到肖君站在他们身后。那束光就是从十班打开的前门泄过来的。
他们并没有和肖君打招呼。
倒是肖君先开口了:“我以为怎么了呢。”
说完,他露出那个分不清到底是在笑还是没笑的表情,初阳一直看不透他。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看不透每一个人。
看不透张阅宁,看不透肖君,更看不透明来。
他只认识自己,又好像正在变得不认识自己了。有一天他会变得连自己都看不清吗?
他收回思绪,看着明来说:“我懒得跟他讲话,我们回去吧。”
明来微扬了一下嘴角,回应他:“好。”
三个人又一起往回走。
初阳突然很烦躁,回去后要怎么交流?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诚如陈老师所说,他们都已经过了处理问题只会粗暴动手的年纪了,已经很会考虑后果了。
这张蒙着三个人的窗户纸,早该全部捅破的。
所以,他回身对跟在他后面的一左一右并排着的二人分别笑了一下,对明来是他自认为的温柔的笑,对张阅宁则是感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