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打开这个非常熟悉的冰箱还能再看到琳琅满目的各式饮料,但里面却只有这一瓶了,摆在最中间那一栏。寒气喷到他脸上,他打了个激灵,抱手走到门边,问对面屋子里兀自发呆沉思的明来:“你妈平时这么爱收集饮料的人,怎么今天冰箱里面空唠唠的?”
“不知道。”
得到人一声不在意的回应,初阳咂嘴,不好意思把最后一瓶饮料收入囊中。
两分钟后,明来也来到厨房,二话没说就把汽水拿走了,自自然然地从他初阳面前经过,回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广告的声音响亮,盖过洗衣机微微的嗡声。初阳走过去,明来没发现,手中的汽水被一把抢走。
“宋初阳?!”
明来站起来要抢,初阳瞬时跳到沙发背后,胳膊跟着往后背一伸,将饮料拿得老远。
“你怎么这么幼稚?”明来踢掉拖鞋跨上沙发。
“你在卧室的时候不也这样吗?”初阳边说着,身体立马又后退一步。
“你讲不讲道理了?”明来站定,含怒看着初阳。
初阳嘻嘻地笑。
明来更怒了,带上情绪说:“你做事从不讲道理。”
初阳继续笑着,恬不知耻地要求:“只要你答应我下学期转班和你在一起,这饮料就归你。”
“……”明来的脸瞬间垮下,拿初阳没办法了。
初阳收了笑,及时安慰:“好啦,其实这瓶要过期了,你别喝了。”
他把饮料递到明来面前,明来没接,他又哄道:“我下楼给你买新的行不行?”
明来别开脸,两秒后才闷闷出声:“我跟你去吧,电视也无聊。”
说着,他接过饮料放到茶几上,没待初阳回应,便兀自走到门边换鞋,然后又继续说:“估计之前囤的那些都过期才清掉的,我们去买一些回来,晚上要是你爸过来,也要喝。”
“好!”初阳开心地跳过去。
小区楼高二十八层,他们家住六楼,两个电梯门都直往上走,还没回下。俩人站在电梯门前,忽然听到楼梯那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我怎么说的?先把他送去老宋家,等事情确定了再接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出声的人很疲惫,每个句子都在往下降气,似是挣扎了很久的无奈。是明来的妈妈苏青。
“还要再怎么确定?反正我约了今天来看房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句是明齐说的,语气还是温柔,但在较理,没有屈让。
只是这样两句话,明来就已经听出来了他们在“吵”什么。
他想走,可偏偏电梯都还在上升。
“他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儿是该和他商量的,况且,他也知道我们为了他借了钱的啊!”明齐又说。
“那你就不能再去请宋先凌帮忙一次吗?”
“请请请?我们欠他多少了?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了。”
没听到苏青的声音了。
初阳拽了拽明来的衣角,明来回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但很冷静很克制,像是冰霜。
单元楼的楼梯左右都有,明来伸手示意初阳走另外一边。二人走得轻,也不敢回头,怕已经静默了好几秒的父母忽然转出来看到他们。
但幸好俩人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还在原地。下到五楼,明来又隐约听到苏青说现在怎么办。
“把他们支开,等客人来看了房子再确定吧。”明齐说。
小区很大,他们家在中段,要走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才到大门口。俩人买饮料来回的途中,对楼道里听到的事只字未提。
但进门时他们都挺忐忑的,手上提着两大袋饮料,生怕苏青怪他们乱用钱。
但还好,两位大人赶着支走他们,让把饮料放到冰箱就去买菜。
刚回去又出门,初阳小声问明来怎么办,他们要呆到几点才能回去。
“我们去哪里玩吧。”明来神色淡淡的,似乎没为父母的有意隐瞒而担忧。
正是因为每次遇事明来都一副冷静而坦然的态度才导致初阳无法开口安慰,他又很不会说话,怕触及人内心防线什么的。他知道明来现在很难受。
所以他说:“要不,我们去看鱼吧?”
水族商店离小区至少有二十多公里远,在街心花园那边,就算打车去都要半个小时,又到了下班高峰期,路道肯定拥堵,堵来堵去的要花一个小时以上。
俩人到的时候都六点半了,这正合所有人的意。
以前初阳每次买鱼都是陈尹带他来挑的,教他怎么看鱼儿的健康状况,教他怎么看哪些是定水鱼以及教他如何选择鱼种。
家里养的是热带鱼,他就只看热带鱼了。
看了几缸热带鱼后,他被一群盲鱼吸引,趴在鱼缸的玻璃板前,好奇地盯着那群白色的盲鱼畅通无阻地游来游去。
“生物的器官如果没有实质性作用,就会退化,反而其他器官的功能性会增强,以适应他们的生存环境。”他给明来说。
明来微微弓背站在他身后认真地听。因为不能大声喧哗,他便以大概只有初阳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你投一点点鱼食看看。”
初阳投了进去。
鱼食刚入水,鱼儿们便一瞬蜂拥而至。逆水上游,鱼鳍和吻须被水波冲散成漂亮的花旋,鱼儿半透明,初阳能看到它们的脊椎和涌动的内脏。
食物被分羹完毕,鱼儿又各自散开。
它们游移在一方狭小天地,循环遇见。
“这种鱼出生一两个月的时候其实是看得见的。”初阳又补充,“后来眼睛这个器官才慢慢退化,适应漆黑无光的环境了,也能很好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