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举手提议:“老师,要不大家统一种一个品种吧?”
“这是个好想法,统一一点才够漂亮。”周任点头说。
初阳想着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才能转移注意力,又问:“学校具体还没怎么分位置吗?”
“分了,教学楼右边那条小道,不是有二十几个花坛吗?一坛一棵,看你们怎么种,这正好是你的任务了,到时候演练完你跟我去看规划区域。”周任回答他。
最后商量结果是大家一起种海棠。大家对种树不是特别清楚,初阳是劳动委员,当着周任的面简单介绍了一下海棠树苗的生长情况他们也就答应了。
周任让大家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带树苗,总共二十二个花坛,如果凑不齐他就自己掏腰包垫上——为了属于他们七班身份的那一条海棠路。
之后他安排大家自行预习。初阳处于种树的兴奋和对下午事件的恐慌中,在如垒墙般整齐的书中埋着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思考能不能借机会去看监控。
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谁,要怎么找他?他去洗澡间干嘛?
想着想着他感觉忍不住要骂自己傻逼了,抬起头来,火气又被眼前一幅所有同学安安心心埋头看书的宁静景象给冲散。
没有一个人在玩闹或者小声讲话,大家似乎都被书中知识给吸引,着迷般一页又一页地翻,求知的双眼里携带着自我的天真无邪。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独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像傍晚他和明来敞开心扉的时候。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用来适应新环境而表现出来的不知真假的情绪世界。所以,明来看不出来他撒谎。
而自己也看不出来此时此刻谁会刻意打量他。
下晚自习后,初阳没与明来见面。他很快就回了宿舍,一路上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看不出任何异样。
第二天军训演练,他没在台子上看到他老爸宋先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他把心思放回齐步上面,走进舞台下面空出来的演练场地。
最后,八班拿了演练第一,发了张奖状,班长和体委一起上台领奖。接下来就是新生代表讲话、校长致辞等等环节。
演练和开学典礼下午两点结束,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签字回家。
城镇上来的学生就自己留在宿舍,等待周日晚上正式上课。校长致辞的时候特意说了从下周开始就会开放图书馆音乐房舞蹈厅绘画室,每一个艺体科目都有对应的一级教师,学校所开设的一切艺体科目都是为了学生全面发展,他们鼓励学生多学习艺术,当然也非常鼓励学生参加艺考。
初阳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明来的父母,心里却非常苦涩。
他已经有很久没见到明叔叔苏阿姨,想着前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儿他心里就愧疚,一直不敢主动去打招呼。
然而回家是要到各自的班级签字填表的,又是第一个星期,需要交代的事情多得要命。
看完规划区域后他给乔新雪拿了手机打电话给他爸宋先凌,宋先凌却把这事儿忘了:“回家?!”
“嗯。”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现在在外地,你要家长签字是吗?”
“是。”
“对了,明来不是也在九中吗?你明叔叔肯定去接他了吧?让他给你代签。”
“行!”
“那就这样,对了,你和明来见到了吧?”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和他和好了?”
“嗯。”
挂了电话,初阳把手机还给乔新雪,随后他去六班教室门口,看到苏阿姨竟然……牵着明来。明来都十五岁了,苏阿姨还拿他当会走丢的小孩儿。
而明叔则在和八班班主任讲话,不知道是夸明来还是说了什么,明叔笑得一脸欣慰慈祥。那打架事件应该是没告诉家长的,初阳放心下来,注意到明叔的鬓角处有白头发了。
明叔才四十六岁。
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不能害怕,他越是这样心虚掩饰越是能让那人抓住把柄,也就容易让那人趁机布置陷阱,而他堕其术中。
况且,事态还没往他设想的坏方向走,他应该摆平心态,光明正大。
这样自我调节好之后,他走进了八班教室,拍了一把明来的肩膀,苏阿姨和明来同时回头。
明来的鼻头红红的,眼睛湿润,一副楚楚可怜之样,像刚委屈地哭过。
初阳怔然地看着他,没敢问什么。
苏阿姨很是惊讶地道:“小阳?”
苏阿姨叫苏青,穿着一件碧蓝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薄纱衬,长发随意地用一个夹子别在脑后,左额前端落了一缕下来,风拂轻扬。
明来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苏青四十岁,不算高,才到明来的肩膀上一点。她也不是什么风姿绰约的女人,但就是这样一个感谢儿子的轻巧笑容,让初阳发现女性有别于自己的那种难能可贵的天生丽质。
这是他在男性身上很少见到的,他所认识的女人,即使饱经忧患,沧桑巨变,事态万千,但似乎只要一个带着爱的笑容,就能令这个世界清明纯澈起来,仿佛她们的身上有种普陀天地的神性。他想妈妈了。
“你一个人吗?你爸呢?”苏青问。
“他去外地了。”
“他怎么不给我们说,真是的,是不是要我们给你签字?”
“嗯。”
苏青撒开明来,上前一步搭在初阳肩上,声音温柔,溺着母性特有的别韵,“好孩子,阿姨带你回家。”
*